经过了这一场闹剧,墨尚书十分颓废地坐在椅子上,看上去已经垂垂老矣。
墨湉这才想起来,他也已经年逾五十了。
本来,她没必要把事情闹这么大,但一想到就是这个软弱无能的男人,一次一次纵容自己的夫人和女儿为非作歹,她就气得牙痒痒。
墨湉冷冷地站起身来,走到墨尚书的身前,不咸不淡地行了个礼:“女儿先行回府了。”
似乎是过了很久,墨尚书才反应过来,他迟疑地点了点头:“好。”
轩辕褚走了过来,拉着墨湉一步一步地走出正厅。
墨静雅早已在门外侯着,一双眼睛通红地注视着墨湉,那姿态,恐怕在心中早已把她撕碎了千百回了。
对于这种毫无意义的愤怒,墨湉从来就没放在心上。她不以为意地一笑,顺手挎上了轩辕褚的臂弯。
于是墨静雅眼中的杀意,就又浓重几分。
“今天这些事情,都是你一手安排的吧。”走到一处无人的拐角,轩辕褚轻轻顿住了脚步。
墨湉扬起脸,凝视着阳光下轩辕褚越发冷毅的脸庞:“是,也不是。”
若非她们几次三番地冒犯在先,她又怎会恼羞成怒呢?
不过,这次事情的真相,包括先前数次那对母女对她的陷害,墨湉都从没想过要对轩辕褚提起一星半点。
从小受到的严格训练让她养成了绝对独立的性格,宁愿自己吃苦受罪,也要维持表面的尊严。
轩辕褚看着墨湉,有些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不过看墨湉也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也就不再追问了。
两人沉默地走着,墨湉的胳膊仍然跨在轩辕褚的臂弯,她觉得尴尬万分,想要抽回手的时候,轩辕褚却将她的手腕抓住。
她扬眸,略带一丝不满地看着轩辕褚。
“本王的臂弯,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轩辕褚嘴角一斜,干脆反手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你的手怎么有这么厚的茧子?”他紧皱着眉头,就着日光凝视着墨湉的手。
墨湉无言,由于长时间触摸枪支,她的虎口和手指已经磨出厚厚的茧子,别人家女子的手皆是白嫩无暇,独有她的手上伤痕累累。
可能正因为如此,墨湉的性格才会那么的与众不同。
“很惊讶吗?”墨湉挑了挑眉:“我是习武之人,是不会有纤纤玉手的。”
轩辕褚的眼睛不易察觉地暗了一暗,曾几何时,凤妩也曾经神采飞扬地对自己撒娇。
“走吧。”墨湉拽着轩辕褚,快步朝着大门口走去。
给了那对母女应得的教训,墨湉是一秒钟都不想要在这个地方多呆了。
走到墨府大门口,只见一队蒙着面,穿着玄黑色甲胄的人整齐地列成一排,站在墨府门口。
墨湉微微一愣,这时,轩辕褚微微靠近她的耳边:“明镜司。”
她心下明然,仍旧一脸平静地目视前方,嘴角甚至还保持着优雅的微笑。
轩辕褚停下脚步,轻轻地挡在她的身前,冷眼看着骑在马背上,一身官服的独孤臣。
“好久不见。”轩辕褚的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感情:“独孤大人。”
“是。”独孤臣的语气不怀好意:“本官也不是那么愿意和冥王殿下打交道,但是没有办法。”
他的话尾饱含深意,轩辕褚毫不在意地一笑:“怎么了,独孤大人对于案件,还有什么问题吗?”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冥王殿下还要跟本官装傻吗?”独孤臣朝着轩辕褚的身后看了一看:“殿下不如问问王妃,究竟做过了什么事情。”
轩辕褚回过头来,看着墨湉,墨湉一脸冷然,微微摇了摇头。
“不要跟本王打哑谜了!”轩辕褚眉头一皱:“本王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和你打哑谜!”
“好!”独孤臣抚掌而笑:“本官也最不喜欢磨磨蹭蹭的。”
“来人呐!”他高声叫道:“给冥王妃搜身,看看有没有我们找的东西!”
顿时,从四面八方涌上来足足十几个带着银狐面具的锦衣卫。
“我看谁敢!”轩辕褚眼睛危险地眯起来,低声吼道。
看来,冥王的称号并不是白得的,轩辕褚吼了一句,那些训练有素的锦衣卫就都踟蹰着不敢上前。
他看着独孤臣,似笑非笑地说道:“独孤臣,你见了本王不下跪,这是第一宗罪、你对王妃不敬,这是第二宗罪,你可认罪?”
独孤臣眼底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翻身下马,冲着轩辕褚微微行了个礼:“参见冥王殿下!”
他冷着脸站起身来,一双眼睛直视着轩辕褚的眼睛:“但是搜身,我可是有确凿的证据的!我现在基本可以断定,杀害十六公主的凶手就是冥王妃墨湉!”
在场的人,包括墨湉在内,都被这个消息结结实实地震惊到了。
墨静雅静静地站在人群的最后,挑起唇角微微一笑。
现世报这么快就到了。
一片鸦雀无声,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独孤臣和轩辕褚两人之间的对峙。
过了半晌,轩辕褚挑起嘴角,十分轻蔑地一笑:“独孤首尊,你不要告诉我。”
他指了指在场的十几个锦衣卫:“这些锦衣卫,全都是用来抓这区区一个弱女子的。”
“毕竟是朝廷钦犯,”独孤臣满不在乎地说道:“微臣怎么用兵,还轮不到冥王殿下来教育!”
“倒是殿下你,”独孤臣缓缓往前走了一步:“从刚才开始,就一再转移话题拖延时间,是否想替你的王妃开罪?”
“独孤大人误会了。”轩辕褚站直了身子:“本王并不想拖延时间,因为本王压根就不会让你们搜王妃的身。”
“那好,”独孤臣怒极反笑:“那就是直接承认了冥王妃杀人的罪行喽?来人!将这名钦犯拿下!”
场面像是箭在弦上,墨湉不禁屏住呼吸,她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轩辕褚会这样对她处处维护。
“我看谁敢!”顷刻间,轩辕褚已经拔出了缠在腰间的软剑,在空中挥舞了几下,然后毫不犹豫地指在了独孤臣的鼻尖之上!
“轩辕褚,”独孤臣的眼睛倒映着剑刃的寒光:“不要以为你是王爷,我就不会依法查办你!”
“那我也实话实说,”轩辕褚满不在乎地说道:“你和你的那个明镜司,都蠢的可以,今天我阻止你带走王妃,是为了防止你抓错了人,贻笑大方。”
独孤臣冷着一张脸,静静地看着轩辕褚,忽然,他哈哈大笑了一阵,停了下来:“轩辕褚,你现在已经阻碍公务了,按照潜龙律例,我可以将你逮捕!”
他的手在空中重重一挥,只听得一声断喝,一时间十几个披着银色甲胄的锦衣卫纷纷拔出了刀,将轩辕褚团团围住。
轩辕褚的眼中露出杀意,也挥动着手中长剑,与锦衣卫们缠斗起来。
墨湉站在人群之外,轻轻眯起眼睛,只见轩辕褚的身形如电,游走在那些闪着寒光的刀刃之间,快得只剩下一道虚影。
他所使用的剑法,乃是墨湉从未见过,迅疾如风,招招致命。
墨湉不禁在心中悄悄地赞了一声好。
慌乱之中,她抬起眼眸,与独孤臣的眼光相撞。
他凝眸审视着自己,突然偏过头去,和身边的亲信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转眼,墨湉已经被团团围住。
轩辕褚注意到了这些,眼含愤恨地超独孤臣看了过去,身形一个不稳,肩膀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刀。
随着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殷红的鲜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轩辕褚天青色的衣衫。
他低呼一声,手中的软剑“咣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下一秒,十几道刀刃横七竖八地横在了他的脖子上。
轩辕褚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他仰着头,看向独孤臣的眼睛中却满是蔑视。
“你敢动手吗?”他的声音森冷。
独孤臣心满意足地微微一笑:“微臣自是不敢,现在要抓的人已经抓住了,也不便打扰冥王殿下。”
他的眼睛冷冷地看了墨湉一眼:“带走!”
“哗啦”一声,墨湉的手腕和脚腕上已经被系上了铁链,她有些慌张地看了轩辕褚一眼,只见他站在原地,微微闭着眼睛,始终也不曾看她一眼。
“走吧,王妃。”独孤臣走了过来,语带讥诮地看着墨湉催促着。
墨湉有些失望地转过脸来,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明镜司的囚车。
墨静雅站在门背后,看着轩辕褚满脸颓唐,心说机会来了。
她柔柔弱弱地走出来,冲着轩辕褚缓缓俯身:“王爷,你受伤了,若是不嫌弃,还请让民女为您包扎一下吧。”
“滚。”轩辕褚眼睛都没抬一下,薄唇轻吐出一句话。
墨静雅从来没有被谁当面拒绝过,她先是微微错愕,继而恼羞成怒,冷哼一声,扬长走入了府中。
残阳如血,看着明镜司的囚车在大路上越走越远,轩辕褚眼中的神色也越来越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