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墨湉进宫的懿旨,第二天便传进了冥王府中。
“皇后娘娘无端端地,为什么想要见你?”轩辕褚坐在墨湉的房间中,看着正在梳妆的她,若有所思地问道。
“可能是你最近动作太大的缘故吧。”墨湉一边对着镜子细细描眉,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轩辕褚面色有些凝重:“那我叫破风和你一起去。”
“那太好了。”墨湉画好眉毛,对着镜子充满自信地一笑:“九王妃第一次进宫就带着侍卫,好像皇后娘娘存心要把我怎么样一般。”
“可是她跟轩辕琉一样阴险,是个不得不防的人物。”轩辕褚有些放心不下地说道。
“我没听错吧?”墨湉拿出一盒胭脂,沾上一点玫瑰红细细地点在嘴唇上,对着镜子左照右照:“王爷是在担心我的安危么?”
轩辕褚静默不语。
墨湉放下胭脂盒,轻松地笑了笑道:“你无须太过介怀,也不必派破风跟着,后宫女子的那些手段,破风一个糙汉子能抵挡得住么?”
她站起身来,在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一袭淡粉色的锦裙将她映衬的如同二八年华的少女,头顶上戴着的小巧金冠又为她平添一抹贵气。
在这样娇美的装扮下,墨湉略带冷艳的脸庞也有着少女一般的气息。
“去吧。”轩辕褚的左手轻轻搭在她的肩膀上,柔声嘱咐道:“在宫中要多加小心。”
轩辕褚的眼睛从镜子中与墨湉对视,两人都极有默契地对于昨晚的事闭口不提。
坐在宫中的马车里,绿衣掩饰不住激动之情,她一直拉着墨湉不停地说着,这进宫对于一个女子是多么大的恩赐,尤其是对于她这种身份低贱的草民。
“绿衣。”墨湉无奈地笑着制止了她的滔滔不绝:“其实我真的觉得,有时候活得简单也未必不是一种快乐。”
“王妃,你在说什么啊?”绿衣有些不解。
墨湉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在想着入宫后不同的状况该如何应对,她揉了揉额角说道:“绿衣,这皇宫里头可不比冥王府,你一定要警醒着些。”
绿衣连忙闭上了嘴,过了半晌她低声说道:“是,王妃,我会注意的。”
进了宫,乘着的马车换成了软轿,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到皇后所在的凤仪宫中。
皇宫里极安静,甚至连风吹拂树叶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中生活,墨湉觉得自己一定会被逼疯。
墨湉端坐在软轿中,这古代的宫殿,她只去过故宫,不知这潜龙王朝的宫殿,又会有怎样的不同。
但当她从软轿上下来之后,却结结实实地被震惊了。
与故宫的红墙琉璃瓦不同,潜龙朝的皇宫以黑色的建筑物为主,无数巍峨高耸的楼阁被迂回曲折的回廊所联结在一起,架构出一个恢弘王朝的模样。
在太监的带领下,墨湉走进了凤仪宫的内室里。
越过了一重一重纱帘,墨湉只觉得身边的一切都是那样安静,耳边只剩下自己的脚步声,就连呼吸都阁外精心。
但恰恰实在这样的环境之中,墨湉的紧张感全都消散了。
跨过最后一重纱帘,墨湉垂着眼眸,跪在地上,口中念道:“儿臣见过母后,愿母后长乐未央。”
她已经成为了轩辕褚的妻子,理应和轩辕褚一样称皇后娘娘为母后,但这样的称呼,墨湉怎么说都觉得拗口。
她眼中所见只是皇后的鞋子和一块裙角,过了片刻,只听得一个悦耳却不失威仪的女声响起:“起来吧,锦雀,给九王妃赐座。”
墨湉谢过了恩,坐在椅子上,这才大胆地打量起皇后来,据她所知皇后娘娘已经四十有七,但看她的模样却至多不会超过四十岁,可见她的保养得当。
她穿着杏黄色的常服,虽是常服却也用金丝绣着极为细腻的凤凰纹样,从领口开始,一直延伸到脚边。
这时,只听皇后又说:“你与老九的婚事过了这么久,本宫才见你,今儿一见了,本宫就知道皇上没有选错人。”
“回母后的话,”墨湉莞尔一笑,态度谦恭却又矜贵:“本想着早点拜见母后,可宫中礼仪繁杂,儿臣还尚在学习之中。”
皇后娘娘看墨湉虽是尚书府庶出的女儿,在这样的环境下也不卑不亢,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庄重场合,颇有些赞赏地夸道:“尚书府出来的女儿还真是不一样,老九娶了你啊也算是他的福气了,就是他的脾气性格有些古怪,你要多多学着与他相处。”
“母后的教导,儿臣都记在心里了。”墨湉谦恭地说道。
“真是个明事理的。”皇后慢条斯理地说着:“懂事理的人好啊,本宫最喜欢和懂事理的人说话了。”
“知道本宫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吗?”皇后突然问道。
不就是想借着见我的名义敲打敲打轩辕褚吗?墨湉心中暗自回道。
“儿臣不知,请母后明示。”墨湉口是心非地回答着。
“这老九的性格啊,一向与他父皇不和,想着为他成个家他这性子多少也能够软一些。”皇后眼风凌厉,若有若无地扫在她身上:“所以,不该有的毛病,你要监督着他去改,明白了么。”
“儿臣不知。”墨湉暗自有些心累,这宫里的女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弯弯绕绕了。
“在宫里生活,不该管的不要管,不属于自己的,不要去奢求。”皇后徐徐地走下了台阶,伸手从琉璃花樽里拈出一朵开得娇艳的百合花,放到鼻端轻轻一闻。
“就像这朵花一样,有了旁枝,很快就会死的。”皇后将手一松,信手把开得正旺的百合丢到地上。
镶金拈玉的鞋子,狠狠地从百合花上碾过,娇艳欲滴的花瓣,瞬间就被踩的七零八落。
“得了,”皇后抽出一块锦帕,擦着手上的水滴,垂着眸信口说道:“本宫有些乏累了,这些话,你要记在心里,毕竟你和你的夫君一荣俱荣,知道了吗?”
一荣俱荣的下一句就是一损俱损,墨湉低眉顺眼地回答道:“儿臣谨记母后教诲。”
出了凤仪宫,墨湉松了一口气,她抬起头看着仍旧湛蓝的天空,轻轻地呼出一口气来。
天色还早,墨湉偏过头对绿衣说道:“再陪我在宫里转一转吧。”
一直东张西望着的绿衣自然是求之不得,恨不得拍手说好。
主仆两个漫无目的地在宫中行走,穿过长长的甬道,在尽头看到了一处遍植着杏花的院落。
正值杏花盛开的季节,随着春风的吹拂,花瓣扑簌簌地落下,纷纷扬扬地着花雨。
墨湉突然顿住了脚步。
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偏头问绿衣道:“你有没有听到,这个院子里有人窃窃私语的声音?”
绿衣细细听了,茫然地摇摇头:“奴婢没有。”
墨湉觉得一阵奇怪,窃窃私语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越来越大,竟然像是贴着她的耳朵在对她讲话一样。
她越想要听真切话中的内容,声音就越模糊。
直觉告诉她,那个杏花园中一定有着什么秘密。
墨湉让绿衣在院外候着她,自己轻提裙摆走进了院落之中。
这里一看就是鲜有人烟,地上的花瓣积了足有三寸厚,如同积雪一般。
墨湉抬起头,环顾着这一偌大的杏林。
就在这个时候,风吹得紧了些,墨湉的纱裙被风鼓了起来,花瓣被风一吹,更加密集地落了下来。
墨湉感到内心深处有着一种力量在推动着自己,蛊惑着自己不断地往深处走去。
窃窃私语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墨湉向前走了几步,依稀看到在约二十步之外,伫立着一袭女子的背影。
她穿着雪白的轻纱,上面用金线绣着华贵的凤穿牡丹,一头墨发光滑如同厚缎,披在肩膀上,在她的头上还戴着一个极为华丽的凤冠。
墨湉控制不住自己向她走去的脚步,当她距离那女子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突然吹来一阵疾风。
再仔细看的时候,面前只有一株长势最好的杏树,哪里有什么女子的身影?
她转过身,只见四面都是花树,一时之间竟然分辨不出她是从哪里走过来的。
墨湉往回走了两步,突然脚下一阵清脆的触感,墨湉定睛一看,原是一张字条。
弯身拾起那张字条,只见上面斑驳地写着:“李氏倾城。”
这张纸条呈现出黄褐色,显然已经是年代久远,但不知为何,墨湉看着这四个龙飞凤舞的字,内心之中突然涌现出一种莫名的悸动。
仿佛这个名字跟自己有着什么千丝万缕的关联一般。
“这么美的地方,为什么会没人来呢?”墨湉抬眼看着这些花树,喃喃自语道。
突然,她感到一阵眩晕,眼前发黑,眼前的景象变得迷糊而朦胧。
在她彻底丧失意识之前,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这杏花林之中有一道目光,安静地注视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