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深夜,可轩辕琉的府邸中,丝竹之声阵阵,响彻内外。
轩辕琉靠在宽阔的座椅上,醉眼朦胧地握着一个酒杯,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歌舞。
蓦地,他狠狠把酒杯往地上一砸,大吼道:“你们都给我滚!滚出去!”
房间里的舞姬一脸错愕地停下了动作,稍有迟疑,轩辕琉就将手里的酒杯砸了过去:“让你们滚你们没听到吗?不要在这里烦本王!”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屋子里的舞姬各自作鸟兽散。
轩辕琉半躺在躺椅上,眼角泛红狠狠地盯着眼前的某一块空气,喃喃咒骂道:“真是邪了门了,那么多的人,杀不了墨湉一个,本王养着你们这群人都是吃干饭的么?!”
方才还十分热闹的屋子里现在仅剩轩辕琉一人,地板上到处可见残羹冷炙,和破碎的酒瓶。
而府里的人都仿佛已经见怪不怪,只要大皇子心里不爽快,必定会拿府里的下人撒气。
这时,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杯清茶被递了过来。
轩辕琉眼中闪过不耐烦,抬眼正欲破口大骂,却对上大皇子妃那双平静的眼睛。
大皇子妃傅观,乃是老丞相最得宠爱的孙女,皇后的亲侄女。可谓是潜龙皇城身份最为珍贵的名媛,当初为了把她迎娶进府,轩辕琉没少花心思。
看到皇子妃,轩辕琉压下心头的愤怒,语调平静:“你怎么来了?”
大皇子妃一向是不参与他的政事,不过今日倒是奇怪得很:“王爷可是在为了九王妃忧虑?”
轩辕琉奇怪地看了王妃一眼,默默地点头。
傅观唇角挑起一个神秘的笑意:“依臣妾看来,王爷无需忧愁,更不用动用那么多杀手,即可达到目的。”
轩辕褚朦胧的醉眼抬起,在对上傅观的眼睛时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爷想啊,一个人最没有防备的地方,不就是回到家里么?”傅观挑起唇角:“所以,让墨湉的身边人下手,这样她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睡梦里结束生命。”
轩辕琉一愣,接着连连摇头:“你说的太简单了,冥王府打造得就像是铁桶一般,送进去的人轻易根本就近不了墨湉的身。”
傅观唇角挑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不过这笑意转瞬即逝:“王爷,你似乎是已经忘了,一个叫做意真的姑娘。”
轩辕琉的心底簇起一团火花,意真潜伏在轩辕褚身边已久,是最有得手机会的一个人,只是意真是皇后的人,他苦于没有办法可以联络到她。
对着傅观笑得意味深长的脸,轩辕琉皱着眉头,意识到了什么:“难道你有法子联系上意真?”
傅观唇角的笑影更深, 无声地点了点头。
轩辕琉喜出望外,激动地站起身,将手放在傅观的肩膀上,激动得不知该说什么:“王妃,你这次可真是帮了本王的大忙了!”
傅观抿唇一笑,拉着轩辕琉坐下,附在他耳畔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次日一早,轩辕褚便被一封手谕叫到了潜龙皇宫之中。
潜龙皇宫中四处飘洒着细密的雨丝,轩辕褚站在大殿门外,门前的瑞兽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吞吐着香雾。
苏直自殿内走出来,对着轩辕褚缓缓行礼:“冥王殿下,圣上有请。”
大殿上,轩辕翰宸慵懒地坐在皇位上,轩辕褚跪在地上:“儿臣参见父皇。”
“起来吧。”轩辕翰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神色恹恹地说道。
轩辕褚这才猛地发现,原来自己一向意气风发的父皇,也经受不住年华的摧残,悄悄老去了。
他微一叩首:“谢父皇。”
轩辕翰宸强打起三分精神,坐在龙椅上,一双眼睛直直看着轩辕褚:“知道今天为什么叫你过来么?”
“儿臣不知。”轩辕褚诚实地摇头。
“禹厥国派了太子和公主来,明面上是给公主选婿,但朕觉得,他们有不臣之心。”轩辕翰宸淡淡地说道,却未曾注意到轩辕褚的眼里升腾起一种仇恨的火苗。
“父皇需要儿臣如何做?”轩辕褚的耳畔,已经隐隐响起了当年在长岭刀剑相撞的声音了,他将拳头微微握起,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
他是多么希望皇上能够拨他百万兵马,这样他就可以率领千万铁骑踏平那片蛮夷之地,可是不行……一旦这样莽撞行事,他这么多年的蛰伏,全都付诸东流了。
“到时元珠公主选婿的时候,父皇的意思,是让她下嫁给你。”轩辕翰宸饶了半天,终于说出了真正要说的话。
轩辕褚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这步,他微一错愕:“父皇,儿臣已经有明媒正娶的王妃,这样一来会不会对公主不太公平?”
轩辕翰宸冷笑一声:“关于这一点,希望冥王妃能够通情达理一点!”
轩辕褚一时语塞,他对于禹厥国的那对兄妹,真是恨不得生拆其骨,现在皇上居然要他迎娶公主作为枕边人,这简直比让他战死沙场还难受。
“婚姻不是儿戏,请父皇三思!”轩辕褚抿了抿唇,轻轻叩首,在作着最后的挣扎。
轩辕翰宸眉头一皱:“好了!你以为是朕想要把元珠公主嫁给你么?这都是禹厥皇帝偷偷授意的,潜龙尚在巩固朝纲,这种时候,万万不可发生冲突。”
他顿了一顿:“况且,朕之所以选择将计就计,也想看看禹厥下一步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边境的失地,总要有拿回来的一天,而朕希望,这一天越早越好!”
轩辕褚沉默着不回答,轩辕翰宸却略一皱眉,摆了摆手:“这件事情没得商量,朕先告诉你一声,你回去后和王妃商量商量吧。”
“儿臣告退。”轩辕褚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留给轩辕翰宸一个决绝的背影。
看着他的身形逐渐消失在了大殿前面,轩辕翰宸的眼光略带悲伤地落在了轩辕褚的背后,良久,他幽幽叹息了一声,终究是没有再说什么。
与此同时,冥王府中,墨湉正在院里练剑。
越临近赛马的日子,墨湉心里就越发紧张,从来都没有打过实力悬殊如此巨大的比赛,也只有练剑才能让她的心里拥有片刻的宁静了。
“姐姐好剑法。”突然,从门口处传来一个娇俏的声音。
墨湉收了剑势,微微眯起眼睛打量着站在自己面前笑颜如花的意真。
绿衣包含敌意地看了她一眼,不甚客气地说道:“意真姑娘,您怎么突然来了,没看我们王妃正在练剑呢吗?”
“王爷这一大早就被叫到宫里,临行嘱咐我把这个送到王妃面前。”意真倒是没有生气,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双手捧着送到墨湉的面前。
“这是什么?”墨湉垂眸看着意真手里的东西,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难道王爷没有和王妃说吗?这便奇怪了。”意真假装出一副陷入思考的样子,实则在偷偷打量着墨湉的表情。
墨湉略一回忆,昨天夜里回到王府的时候,轩辕褚好像是提起过一种叫做紫金膏的东西。
“为什么是你来送?”墨湉看着意真,将信将疑地问道。
虽然从她嫁进来后,一直无事发生,但毕竟还是皇后身边的人,墨湉总觉得,这个女人浑身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意真垂眸看了一眼躺在手心里精致的小盒子,微微一撇嘴:“早晨我伺候王爷更衣的时候,王爷特地交给了我,还嘱咐了一番,王妃若是怀疑,您看,这样可好?”
说罢,她将小盒子打开,顿时一种清甜的香气钻进了墨湉鼻端,意真伸出小指,微微挑出一块透明的膏体,涂在手腕的地方,抬眼看着墨湉天真地问道:“这下子,王妃能相信奴婢了吧?”
墨湉无言以对,她本意也并非觉得这盒膏药里有毒,只是单纯地不想收下而已。但经过意真这么一闹,她是不收下也不行了,她轻挑唇角莞尔一笑:“你这是做什么,我可从来没说对你有所怀疑。”
她偏头对绿衣说道:“绿衣,收下吧。”
绿衣十分不甘地来到意真身边,拿过紫金膏。
意真唇角挑起一抹甜美笑意:“奴婢的任务完成了,不打扰王妃练剑了。”
她对着墨湉行了个礼,转过身步履轻盈地离开了碎星院。
墨湉看着她的背影,打量着手里的紫金膏,心底漫上一抹疑云。
回到屋中,绿衣又用银针试了半天,发现这一罐紫金膏确实是没有毒的。
墨湉看着那一罐半透明琼脂似的膏药,心中暗自思忖着,难道是自己小心过度了?
“王妃,这药是没有毒的,您可以放心用了。”绿衣对墨湉说道。
墨湉沉默不语,这紫金膏盛产于南边山麓,十分珍贵,对于跌打红肿效果显著。
她想着想着,唇角不自觉地挑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来轩辕褚虽然嘴上不说,对她倒是十分地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