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的菱花,清寒从不曾见过。偶尔看到这种花型的图片,也没有让他产生太大兴趣。但清寒喜欢这两个字,因为字中芬芳着故乡的气息。菱花的称谓,如同父亲,母亲不必苛求字面的含义,读起来却有暖心的感觉。
此时正值课间,清寒望着窗外,秋味浓醇在玻璃间绘着寒冬将至的霜语。霜形多姿与菱花神似。清寒的指尖透来了它点点的清冷。他想起叔叔临别时匆匆凝重的神色和从未见过的菱花故乡。他对自己忽然如此莫名其妙的担心有些自嘲,确切的来说这终究是事不关己的,但每当清寒思念父亲时,菱花就像父亲的别名如影随形,在心灵的深处一直与自己作伴,那心中安逸静谧的知觉,与浮图莲目相合,清寒看到自己周身鲜红的血液中丝丝奔流的菱花众生的青碧血色,会让心潮在臆想的菱花圣境中久久的流连。
家是内心的居所,故乡是灵魂的生母。
清寒收敛下已飞出很远的神思,从窗边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封信无来由的靠在他的书本上,班长宁远,高度的近视眼吃力的辨认着手中诸多龙飞凤舞字迹的姓氏落款,喃喃自语诅咒着写信人,从他座位边刚刚经过。
清寒很诧异,他仔细端详了下信封,是自己的姓名班级没错,而寄信人的行列是空着的。打开了信封,字数只有几行,字迹并不十分好看,但干净公整,信纸上有淡淡的幽香。仿佛是信纸图画中,在青石小路上撑伞回眸女子的胭脂味。
清寒的心跳像秋风拍打门窗般挚烈。
叶清寒。
见字如面。
很早就想向你道歉的,但是下定决心的时候,就会想起在雕塑陈列室外你“友善”的微笑。
真的让人很捣胃口。
李天一以后会是个好孩子也不会再找你麻烦。
当时知道你很好,我很安心。
这张信纸上的画是我画的,这回眸的动作,我在楼梯转角,和试听架前,做过两次。我拿它做为我的道歉。
祝:好。
这封信作者的芳名在清寒的心里,盛开出各种缤纷的印象。原来想要的忘却是自欺欺人的字眼。本以为只是浅显的相交,一切已经归于风清云淡。但是与她眼神对视的瞬间,就早已把全部的场景铭记,攥在掌心。觉得已经释怀时,张开了手心,空空如野的自我慰借。却不知何时已经把她悄悄的纹进命线的深处。
此刻清寒想见她,特别的想见她。他能从字里行间中读出来溪月对他朦胧的好感。
回风和黄木星看见叶清寒又在将要上课的时候,风驰电掣的冲了出去。他们二人面面相觑,但对于奇迹无数的清寒,他们相信即使清寒迟到,也必会逢凶化吉。
相思的甜滋,似久化的蜜糖,一旦冲泡开来。醇美的饴味让人心神具醉,忘却一切,天上地下她是唯一。
透过教室后方的门窗,清寒默默的和她打着招呼:溪月好久不见。虽然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还被秀美的长发遮住了一片。但在清寒眼中她的一切时如此的美好,只是凝视着,就能感到刻骨的满足和幸福。
对视来的如此突兀,也许是溪月握笔温习功课的右手和手臂有些乏累,她下意识抬手转头,含着半块蛋卷的溪月与清寒的眼神撞了个满怀。虽然教室后侧的门窗光线昏暗。但溪月还是立刻认出了清寒。含着的蛋卷也许是紧张,惊讶的缘故,掉在了书座上。浅浅的红晕布满了溪月的脸夹,尴尬的笑了,她轻轻的耸了下肩,笑纹在唇弯边遮掩,可爱的舌尖,滑出了嘴角。
清寒被溪月这一连串萌萌的动作,看的彻底呆住了。
溪月看着清寒,她的眼神中仿佛摆满了心事,一桩桩的想让他去读,去懂。须臾之后她闭上了双眼,再次睁开,眼中的情愫已黯淡许多,她扬起了手,用手指,指了指手腕。
清寒也用手指,点向溪月,然后指向自己的左眼,横移掠过眉宇,划过鼻尖执着向下,最后停在心口。
动作或眼神也许,最能表达出彼此的心意。在因缘的路牌的指引下,该相见的,总归会重逢。
午后的温度很高,清寒恍惚间有夏季再临的感觉,从中午放学到现在,已经足足等了快四十分钟了,溪月还是没有出现,风子和木星的情报是不会错的呀。在溪月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清寒手中紧握的情书忐忑的等在那里。
街巷中的唱片店。清寒静静的靠在溪月曾出现在那座唱片架前,汗水顺着脸颊和后背滴滴的落了下来,整个午间清寒都在寻找溪月可能会出现的地方,也许他错过,也许她不曾来过,他们没有碰面。
略带香气的纸巾在他的脸庞小心的擦着汗水,清寒如遭电击的马上回身。落然清楚的看着眼前的这位男子眼中希望的火苗被失望瞬间灭的粉碎。她咬着唇边,面对着他的眼眸中淡淡的冷漠,为他擦干汗水,盛上一杯清凉的饮料,落然深情的望着这个男子一眼,一步一步的退了出去。
清寒离开唱片店时,没有向落然道别,集聚多时的乌云已攒下大颗大颗的雨滴,它粗鲁的拍打着门窗,让人好生的心烦,清寒缓慢的走在回学校的路上,雨点时聚时散的敲击着地面,像是提醒路人一场倾盆大雨就要来临。有的同学们已经在路上飞驰起来。
“要下雨啦,地上又没伞,你看地干什么。快点走呀!”
清寒听罢这让他思念至极的声音,难以置信的回头。
溪月瞪着美丽的大眼睛,对着傻笑的叶清寒,又大声的提醒着他要下雨了!
清寒同学依旧傻笑,溪月仔细打量着有违她印象中的叶清寒,疑惑的问道:“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雨声喧嚣,在街头巷陌回音不止,溪月撑开了手中的雨伞,大半边的撑在了清寒的身上。雨借风势瞬间把溪月半边身子打湿。
清寒再也无法自抑心中火热的情感,眼里的女子,雨水在她玲珑身姿的发丝上饰着璀璨的珠璃,她的眼神中充满着关切和温暖,连同着雨伞一起的罩在了清寒的身上。
紧紧的,紧紧的,终于把她拥入了怀中,溪月本能的抵触了下,立刻垂下了双手,错愕之后,热热的脸颊上,现出浅浅的笑意。
“去哪了,我好想你,好想你!”寒在她的耳边不停的呢喃着。
“我也……”
雨是温热的,落在身上的感觉像是躺在褥毯中,清寒闭着双眼,怀中的温柔,却让他本应是波澜壮阔的心情出奇的平静,仿佛是相知相伴多年的爱侣。携手揽腕,荣归故里,而如此的理所当然。
一阵风,好凉的风,似从极阴寒的地域刮来,猛烈的吹在清寒身上,他打颤着立刻睁开了双眼。
眼前的景象让清寒吃惊不已呆立在原地。怀中的溪月不知何时换了衣裳和发式。她穿着类似古时女子的白色睡服,长发垂至腰间,发中的头饰配着发簪,娇艳妩媚的面容像极古代新婚的妇人。
清寒来不及多想,他拥着溪月,一遍遍的唤着她的名字,但她依然闭着双眼。
天空中的光线变幻着明暗,清寒仰望天际,太阳的奇大无比,一半身躯虽埋在地平线之下。但还是罩住了一片天空。云霞在苍穹中不规则的游走着,把日晖裁减成凌乱的光片,光片成就了石溪草木的新衣,燃着日冕的火种。
刚刚没过足面的溪流在此蜿蜒,它覆在这片地域的每一处,与山林中的草木万物和谐共生。在这绮丽的景色下处处演绎的是半明半暗的光影。清寒的脸色渐渐的严峻,在朝歌玉台与叔叔学艺,增长了他对仙家世界的常识见闻,半阳之处是阴间与凡世交界的地域,叫做日半溪谷。
清寒仔细回想亦不知他是如何穿越到这里,他定睛看了看自己,是碧玉血脉,又看了看溪月的穴窍,魂兮流动,不见鲜红血色。不会有错的,现在自已与溪月都是真魂之体。
溪月的三魂七魄在百会处交替着位置。三魂中的一魂,与另外二魂牵绊着,似乎欲离开本体,这时一片紫色长叶从她的身后轻盈飘来,那欲离去的一魂,仿佛在与其他的魂灵话别,等待着它的接引。
青色的煞气以梅印青匕为圆心,汹涌的澎湃着。紫色的长叶已被这凶煞的锐气逼退了几步。清寒单臂托付着溪月的身体,莲花衣妆的碧色披风围裹着她,这身甲胄的驱用,清寒已经驾轻就熟,浮图莲目驱动着菱花仙族的血统血木青源化生出衣甲。衣甲中心的寒梅印记,诞出莲魄圣主的御用兵器,梅印青匕。
清寒的莲眸和兵戈都紧紧的注视着,视野中腾云而来,渐渐近身的女子。对于十方仙族,清寒对他们的观感极差。他确信只要这位仙家女子若对溪月不利,他会毫不犹豫以五式莲杀予以还击。
女子从云头走下,倾城的容颜上,难以自信的语调悠悠叹道:“居然是醒着的,叶气寒。”
对于眼前如此天资国色的女子,清寒提起万分的小心,浮图莲目仔细的捕捉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果我没有看错,刚刚这片紫色的叶子,是会接走我怀中女子的魂魄的,你是谁!”寒冷冷的质问。
“和你怀中的女子同名,即使你知道我的身份来历,对你来说也只不过是一串称谓而已。真是其夫其子,在师尊的法术神通下,你居然是醒着的。这身莲花甲胄被你穿上,有六世菱花莲魄的影子。而我接引这女童的灵魂,是保护你的方式。”月答得很彻底。
“不需要你的保护。”寒本就无意知道她的底细,所以对她所讲丝毫不感兴趣只是她的名字让清寒觉得不舒服。
“不是你能选择的,而我曾救过你一次。”月冷艳的答着,语气中带着盛气倨傲还有一丝的不满。她毕竟与清寒谈不上有多深的私人情谊,保护他完全是为了不辜负师尊的重托,还有对四世仙王的钦佩敬仰,以及他和凤凌哥哥的血缘。
清寒对仙世的溪月已经没有太多的印象。那终究只是去年的除夕夜,在梦境中,两人匆匆的一面之缘。
清寒没有与溪月继续对话,他竖起左手的食指,轻触自己的眉心,点指着凡世溪月的百会。
溪月惊声语道:“神灵诀?你不能现在唤醒她魂魄归灵!”月心急如焚,她费劲心力,设定因果,这是她最后一次占身机会,如若失去,再无二次。
溪月身法影动,法器碧海济荷,已经呼啸而至。飞到清寒近前时,荷包天舞,不住生长,巨大的法器包体,四面八方把清寒团团围住,迅速收缩。
五式莲杀式一破忌,主守破围。梅印青匕悬飞在清寒身前,以他的身位为原点,清寒以剑指,指引着青匕,以人体循环周天之道为轨迹,四处翻飞,匕影接阵为盾,铸盾为墙,使碧海济荷收敛缚锁的速度,瞬间慢上许多。趁着这刹那的间隙,清寒抱起溪月,从巨荷的下侧须臾的空间中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