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肚子上按压着她的一只手,而且那只手还微微的颤抖着,似乎想安抚腹中胎儿的强烈不安。不难看出,这一刻的沈千浓很痛苦。
乔安东已经死于非命了,而霍靖之就是杀死他的罪魁祸首。沈千浓真的不忍心看到乔安东唯一的弟弟乔勒言也死在霍靖之的手中!那霍靖之就不仅仅是罪孽深重了!
还有,如果乔勒言出了什么意外,沈千浓可以预想得到:孟良品他们一定不会放过背叛组织的沈千浓!到时候,不但她自己得死,肚子里的孩子也会不保!
乔勒言轻蹙眉宇,缓了缓,淡声追问:“你说这个孟良品……究竟是什么来头?怎么就死咬着罡商不放呢?”
“我也不清楚。按照他的年龄来看,应该是跟翟罡有过过节的人。具体的,你可以问问翟罡本人。呃……”一阵强劲的胎动,让沈千浓的话声都打起了轻轻的颤意。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乔勒言问。
沈千浓摇不摇头,她并没有跟乔勒言解释这是胎儿胎动的正常想象。因为在她看来:孩子不是他大哥乔安东的,已经很大逆不道了,所以她便不愿在乔勒言面前提及一切有关肚子里孩子的事情来。除了深深的负罪感,还有就是一种本能的自卫。低调行事,才能保得肚子里孩子的平安。至少孩子是无辜的。
“四个多月了吧?应该会动了……”乔勒言盯看着沈千浓的肚子,眸子里流露出来的,是对新生命的好奇和感叹,“我侄儿它……动过没有?”
一句‘我侄儿’,大大的减低了沈千浓的自我防护,她浅柔的笑了笑,“已经会动了。”
这一个月里,沈千浓无法去跟任何人分享她为人母的欣慰,除了挂在墙上的乔安东。所以当乔勒言问起她时,她难免会流露出母性慈爱和光荣的一面。
“都会动了呢?”乔勒言喃喃的感慨一声,本能的伸手过来想抚摸一下。这一刻,他没有任何说要调戏嫂子沈千浓的意思,只是对新生命有种虔诚的慰然感。潜移默化中,他有些真把沈千浓肚子里的孩子当成是他大哥乔安东的了。
见乔勒言伸过手来,沈千浓难为情的往后缩了缩:毕竟嫂子跟小叔子男女有别。
“抱歉……我……我没其它的意思!”乔勒言这才意思自己的行为有些失态了,连忙将手缩了回来。说实在的,他刚刚伸手过去时,根本就没有考虑太多。
“没事儿。”沈千浓拿过乔勒言吃尽的饭碗,给他盛了点儿西红柿鸡蛋汤,“对了勒言,不管你接下来会做什么样的决定,答应嫂子,千万不能让霍靖之伤害到你。”
这是沈千浓的肺腑之言。乔勒言出事,她的命也不保。更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了!无论是罡商这方也好,还是孟良品那边也罢,都不会给她沈千浓好果子吃!
还有,乔勒言是乔安东唯一的亲人,沈千浓真的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人一样。
“要么,就先下手为强!”沈千浓补充上一句。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亦是疼的。深深的刺疼。但良心告诉她:不能再让霍靖之继续为非作歹的害死更多的人了!即便他真的死了,至少她还帮他留下了肚子里的亲骨肉!
想想乔安东的死于非命,而且临死之前都眷顾着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又怎么能不叫沈千浓去憎恨那个叫霍靖之的男人呢?
乔勒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一口气喝完了沈千浓给他盛好的西红柿鸡蛋汤!
当晚,乔勒言留在了这里。
沈千浓白日里睡得多些,晚上自然就少睡一些。
起夜的时候,她看到了堂屋里有微弱的跳动火苗。以是钟叔半夜巡视,沈千浓打开了房间的门,却看到只乔勒言静立在乔安东的遗像前。
沈千浓心间深深的一疼。她捂住了自己的嘴,没让自己失声哭出来。看到衣服单薄的乔勒言时,她本能的返身拿来一条毛巾被,走到门口,却又顿住了步伐。
还是不要打扰他去跟他大哥默声说话吧!
老周是早晨七点左右赶到的。
乔勒言跟沈千浓坐在院落里,迎着朝霞吃着早餐。
乔勒言的胃口似乎没有因为自己被全城秘密通缉而减,他吃了两个鸡蛋,一碗米粥,还加半锅的葱花肉末饼。口味不错,好似田园的清晰。
“勒言,胃口不错啊。”老周故意将气氛渲染得轻松。
“一起吃点儿?”乔勒言将最后一块葱花肉末饼咬进了自己的嘴巴里,才客套的说道。
其实乔勒言被通缉,最紧张焦急的,应该是老周了。他经历了罡商的两次变迁。上一回,没能保住翟罡全身而退;这一回要是连乔勒言也保不住,他想他是真的老了!
沈千浓已经站起身来,给老周拿来了碗筷。是她走到厨房的中途,钟叔已经取来递给她的。
老周果然没吃早饭,他口的喝着刚刚温口的小米粥。嫌肉末饼太难嚼,便就着豆腐乳喝光了碗里的粥。
“你那牙还不见好么?上回不是刚装上的么?都快变成食草动物了!”乔勒言笑问。
老周抹了一把嘴,不恼反乐,“你就尽情的取笑我吧!等你到我这么大年纪的时候,牙口还不见得有我好呢!”
“老周同志,这么多年,也不见你娶妻生子,究竟忙乎啥呢?”乔勒言问。
两个人似乎都很默契,没人去提外面那剑拔弩张的局势。相互都不愿意去给对方制造困扰。
“嫌麻烦!”老周侧头来盯看着乔勒言,“就指望你小子给我养老送终呢!”
乔勒言取出一支烟,刚要点上,看到一旁吃着早餐的沈千浓,又顿了住了点烟的动作。朝着老周悠哼一声,“你想得美!我自己还没人给我养老送终呢!”
离开时,乔勒言没有跟沈千浓多说什么,而沈千浓却以肚子里孩子的身份话别道:“宝贝,跟你叔叔说再见!让他下回要早早的来看我们母子哦。”
其实沈千浓想跟乔勒言叮嘱的话是:凡事小心点儿,要将自己的生命排在首位。
在回市中心的路上。
“霍靖之没有发难罡商吧?”最终,乔勒言还是开启了这个稍显沉重的话题。
“没有!他还没那么大的胆儿!”老周哼应一声,“他想找死,未必其它人也愿意跟他一起找死!”
“对了,孟良品什么来头?为什么一直死咬着罡商不放呢?”乔勒言问。
老周沉寂了。似乎有些隐忍。良久,才微叹一声,“他跟翟老曾经有过过节!”
“就这些?”乔勒言觉察出了老周的隐瞒。
“嗯。”老周并不想就这么话题继续下去,便在下一秒跳转到了另外一个。一个能引起乔勒言兴趣的话题:“昨天苏启那丫头来过罡商找你。”
乔勒言收起还想继续去问老周的话,“然后呢?”
“然后被米诺打了一耳光!”老周微微叹息,“估计米诺那丫头是觉得:苏启的出现,是故意想把你引出来,好让她大哥霍靖之逮捕你!”
“米诺那妖精就是火爆……”乔勒言揉了揉眉心,“后来呢,苏启没跟她打起来吧?那女人性子懦,肯定要吃亏的。”
“怎么,心疼她了?”老周笑笑问。
“有那么点儿吧!好歹人家也是清白身子让我给睡了。”乔勒言悠叹一声,侧目看向车外。
“放心吧,你家女人也不弱。她跟米诺讲道理来着。后来两个人就愉快的各自离开了。”
老周的后半截儿话完全是在安慰乔勒言,也突然意识到这个话题有些不严谨。万一这小子一个担心过度,去找苏启那丫头怎么办?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于是,老周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肃然道:“翟老知道了这边的事儿,他的意思是:让你先放下手上的一切事务,回芝加哥!”
知道乔勒言会心有不甘,且心生抵触,但老周还是把翟罡的意思转达给他。
“就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我还怎么有脸见他老人家啊!”乔勒言的喉结急剧的滑到了两下。他的确是不甘的。而且还心生恨怒。
“即便要走,我也得先把霍靖之给弄死!”
“吱嘎”一声,在听到乔勒言说要弄死霍靖之时,他不淡定的猛踩了一脚急刹。
坐在后排的乔勒言没有系安全带,身体惯性的往前一磕,“老周,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难不成霍靖之是你亲儿子?”
乔勒言似调侃,也似不解。因为他有好几次都提过要霍靖之,老周都要他‘忍忍再说’。
老周微微叹气一声,“如果霍靖之真是我儿子,我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打他个半死不活,然后再把他逮拘到你大哥的灵堂前,让他给你大哥磕上一百零八个响头……”
“那你到是说说:究竟为什么不让我弄死霍靖之?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翟老的意思?”乔勒言紧声追问。
老周沉寂了一分多钟,然后才嘶哑着声音作答道:“翟老答应过一个女人: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去加害霍家的那一双小崽子!”
乔勒言沉默了。隐忍着怒意。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老周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乔勒言的隐忍,“霍靖之为非作歹在先,你想弄死他……也算是为你大哥报仇!我想翟老也不会横加干预的!”
乔勒言没说话。他一直沉寂着。从翟罡冒死救下乔氏两兄弟时,乔勒言就把对他们兄弟有救命之恩的翟罡当成了父辈去尊敬。可他却没想到,翟罡不让罡商的人去动霍靖之,竟然只是对一个女人的承诺!
“不好,前面设置了路障。”
老周看到在进入市中心的国道上,被交警设了关卡。看到一旁停着的特警车后,他面色冷玄了起来。显然那些人是来抓乔勒言的。
“别紧张,靠着最边上那个车道,匀速行驶过去。”后排的乔勒言平声道。
越野车被迫停了下,两个交通协管员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敲开了驾驶室的车窗。“先生你好,我们例行检查。请把其它的车窗也放下。”
老周下意识的从后视镜里看去:后排竟然没了乔勒言的踪影!那小子哪里去了?难不成钻进了后备箱里。刚刚的确是听到了一个开启的声音。当时正寻思着怎么对付交警检查的老周根本就没在意后指乔勒言的动作。
见后排没了乔勒言,老周也就没有用自己的身份去压制发难那两个协管员,便顺从的启下了所有车窗让他们例行检查。
被放行之后,老周将越野车开出了二十多米才压低声音提醒道:“行了,你小子可以出来了。”
然,后备箱里竟然没有任何的动静和声响。老周一惊,连忙将越野车又开出了五十多米,“勒言?乔勒言?”
依旧没有任何的应答之声!难道那小子不在车里了?老周微怔,连忙启下车窗向后张望。进来市中心的路障处一切正常,乔勒言应该没有被发现才对!
那他又去了哪里呢?老周又往右侧看去:一旁是密林和山坡小道。那小子该不会跳下车,钻进树林里去了吧?
老周在最近的路口下了国道。沿着反方向边开边寻找……
交警那边打来电话时,霍靖之正坐在餐桌前优雅的吃着早餐。
电话内容是:他们发现了罡商老周的车,可车里就只有老周,并没有乔勒言。
问清楚了老周所在的地点,霍靖之冷哼一声:“乔勒言一定就在附近!你们仔细给我搜查!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不要放过!”
挂断电话之后,霍靖之依旧优雅的吃着他的早餐。且绅士且涵养。
走下楼梯的苏启,在听到霍靖之的通话时,心间实实的被刺疼了一下。
“怎么了,脸色那么白?昨晚没睡好么?”霍靖之侧目睨了楼梯口的苏启一眼,柔声问道。
苏启点了点头,“哥,我肚子还疼……今天能不能再请一天假,我想在家休息。”苏启软弱无力的坐在餐桌前,朝着霍靖之请假道。
的确有被刚刚的电话惊忧到,但苏启的身体真的有些疲软。整个人懒懒的,就是不想动。即便苏启有想动的心,却也没有那想动的力气。整个人的思维能力好像跟着慢上了半拍。
估计‘一孕傻三年’,还真有存在的可能。
“嗯,好。你那点儿工资也是我发的,扣了就是。”不难看出,霍靖之今天的心情不错。
又要扣她的工资!苏启咬了咬唇,没吭声。说实在的,她还真的挺在乎那点儿工资的。尤其是在得知自己的肚子里孕育上了一条小生命之后。
“怎么不问问警方究竟抓住了乔勒言没有?”霍靖之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是故意的。
“那究竟抓没抓住啊?”
苏启没有被霍靖之给问住,而是敏捷的反问。反而将一脸自信满满的霍靖之给问住了。
霍靖之的唇角微微抽动了一下,生硬丢下一句话来:“迟早会被抓住的!”
苏启很想知道,又不想知道有关乔勒言的任何消息。她不跟霍靖之一同去上班,其实也是一种想回避的表现!
在楼下看着安叔修剪着院落里的花花草草。不到一个小时,她便哈欠连天起来。苏启真的佩服自己身体的乐观:明明担心得坐立不安,可还是被‘懒觉’不胜其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