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不加班吗?!补啥?!!”
师傅啊师傅,像您这样位高权重的大人物当然不在乎区区几个小加班!!可是,可是,偶们坚持在这和蒸锅无二的地方干得这么欢,每天顶着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工衣毫无怨言得挥汗如雨,您难道真的以为偶们是钢筋铁骨还是自虐狂人?!!偶们不就是看上了那几个加班、踏踏实实地期望着用自己的汗水和辛勤换那几个金光闪闪的加班吗?!那个存在长城金店的207.90元美金顶得上田向善养了一年的大肥猪!却被无良超级无敌大骗子老板卷的无影无踪!墙内损失墙外补,还指着多加点班来弥补长城金店的损失呢!!现在就因为算工票的时候遗漏了一张小工票就被罚“双休”,关欣觉得自己那天中暑那么难受都坚持上班的辛劳全白费了!!
关欣期期艾艾地喏喏:“师傅,您就让我补上吧??……”她尽量往上仰起头,以防眼眶里的泪水没出息地掉下来。“……不行,本来想给你个机会,让你补的,结果你说不可能算错!!……为了惩罚你说话说满了,我收回这个机会!!”老大拉长了脸说。
“师傅,我错了,下次再也不说‘不可能’了……您就原谅我一次吧!”
老大看了看她,还是坚定地走了——当然工票单子也带走了——也意味着关欣要“双休”了!!
关欣在老大消失在大门的一刹那,眼泪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流出来:“双休”!!如果离家近,关欣会欢呼雀跃,她挂念家人,正好可以回家和亲人团聚,抱抱丈夫亲亲儿子问候老妈……可是现在离家里隔着万水千山,那些个用加班的繁忙掩饰自己思乡思念亲人们的难熬孤寂、让自己累得一黏着床就进入梦乡的机会都被剥夺了!!
她在泪水模糊中收拾好了打票工具,工友们赶上了指标,都去吃晚饭,准备加班了。也没人注意关欣伤心、哭的稀里哗啦的。
关欣以前也有赶不上指标的时候,在前辈工友的指点下,她尽量都能把加班机会最大化:如果只是一两天赶不上指标,那就索性再少交点工票,争取周五晚上一定加班——这样周六周日的加班机会就抓住了!碰到连续多天活差赶不上指标的,那就“藏”它个十来个小时的产量——下个星期总有加班了吧!!!而且那种连续活差的时候好多人都没加班的,大家一起嘻嘻哈哈的互相转移注意力,也能减轻远离亲人的时候内心的孤苦无依的痛苦感觉……
回Rainbow宿舍的路上远处零星有个把穿其他工衣的工友(每条线的工衣都不一样,一眼就看见能看出是哪条流水线的——只是关欣平时加班还算可以,了解的不多)这么大好的时光,有加班起码能赚美金增加家庭收入,现在看又看不了亲人(最多只能打电话,国际长途不便宜,也不舍得打太久啊),空虚到不知道怎么打发未来三天的“假期”啊!!
关欣恣意地任由眼泪哗啦哗啦流,反正也没人认识没人看见!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自己特委屈!她自己不知道从临时裁床出来一直哭到现在乌拉乌拉的发泄,眼睛哭红也就罢了,那个脸也哭成了酱紫色——是那种发着光的茄子般的酱紫色!!
关欣走到Rainbow宿舍门口,碰到寝室里甄梅的老乡,食堂的工作的。他看到关欣这副模样,惊讶的不得了:“怎么啦?!遇到坏人了?!还是被抢劫了?!被谁打了??!……”关欣斜了他一眼,没理他。哪有这种人!!只会咒人?!她什么时候遇到坏人啦被谁抢劫啦?!被谁打了?!她是那种惹事的人吗?!!!(她没看到自己哭的那个惨样!!)她继续往前走,只是停了哭也把泪擦了——有人在旁边,她可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哭的稀里哗啦的。甄梅老乡却不识相,跟了过去又问了一遍刚才的问题!关欣本来坏脾气要发作,想想他也是好心问一下,没必要迁怒于人,就说:“罚我不加班,双休了!”
甄梅老乡一拍大腿,大叫道:“这也值得你哭成这样啊?!!!不就是加班吗?我们食堂难得有加班的,张张支票只有两百多,那还不哭死?!!……哭成这样,我当你被人欺负了呢!!……”“你知道什么!!你以为就几个加班吗!!快三十个小时呢!!在国内得一两个月才能挣出来!!!就是因为算少了75片产量!——一个小时三千多的指标,少了75片就没加班了!!”
食堂是没多少加班的,也没有指标,关欣这么叽里咕噜的一大堆话听得甄梅老乡云里雾里找不到北!反正没被人欺负没遭抢劫没给人打就没事犯不着哭得好像被人强奸了一样!罚不加班就哭到脸成了猪肝色——恐怕全厂只有她一个吧!!反正甄梅老乡头想破也不明白有什么值得她这么哭的!关欣也不理他,自顾自回了寝室,收拾了衣服去浴室洗澡。居然碰到几个老裁床的打票姑娘,也在洗澡!:“你们也没加班啊??!”向红说:“哪里来的加班??!好几天没加了!!”小方说:“老厂这几天天天都是绒布,根本就赶不上指标!起先还想硬撑一下,产量差太多,就算了!……”又看她一眼,脸红通通像是哭过了,便问她:“干嘛哭啊……”关欣不好意思说自己被罚不加班哭成这样的,便岔开话题问:“不加班,足足两天你们准备干嘛??”向红说:“找老乡玩喽!来塞班这么久,都没好好玩过……总不能回去了连塞班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吧?!”
Rainbow宿舍离厂近,后面靠近太平洋,上班,看海挺方便的,但是离市区较远,跟JM、JLW这些市区的宿舍比起来,玩啊,买东西啊要麻烦多了——得算好时间,踩着点儿乘接工人上下班的厂车去。
找老乡玩?!关欣猛然想起小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小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