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后,陆少校把车子开到了郊区一个僻静的地方,那个地方外面围着高高的围墙。但是坐在车里就能看见围墙上空悬挂着的战斗机。
我连忙问他:“这里是……军事展馆?”
“对,这里平时周末才供参观,但现在你有福气了,因为你只要跟着我就可以畅通无阻地在里面想看什么就看什么,想摸什么就摸什么,没人敢说你,”陆少校说完话,还替我解开安全带。
我下了车,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呢?因为我觉得,作为一个少校,你也没少接触那些吧,何必来看这些模型呢?”
“你错了,里面这些可不是模型,都是真家伙。我呢,最近要写一篇军事论文,所以要去里面找找灵感。”
“军事论文?好深奥,是关于哪方面的?”
“陆军战场天文定位定向数据处理系统的开发。”
“……”果然好深奥,每一个词都认识,但组合成一串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正说着,我们已经走到门口了,陆少校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本证件给守门的警卫员,那警卫员看了看,再朝陆少校警了一个礼,陆少校便转身对我说:“跟我进来吧,如意。”
里面没有别的游客,整个军事展馆十分空旷,到处陈列着各种不同的武器。我本来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了解,但是陆少校很有耐心地在旁边跟我介绍:“这是革命战争时期使用过的各种各样的手榴弹、地雷及炮弹等……还有这个指北针,那时的战争条件非常艰辛,不像这样可以用精密的GPS定位……”
我问:“也就是说,现在作战都用GPS了?”
“不,GPS还是次选的,毕竟战场那种环境,GPS仪器随时会出现丢失、损坏的情况,到那个时候还是要指北针和对天文地理位置的判断,我这么说你理解吗?”
“恩,能理解。”
我看着陈列馆里面那几支陈旧的步枪,问:“这就是我们的老前辈使用过的?”
陆少校看着那支步枪,突然就朝那支枪敬了一个礼,礼毕之后,他看着诧异的我解释道:“很多年轻人来这里参观只是为了满足一下好奇心,或者是为了学校和单位的组织,但只有真正上过战场的人才能明白,今天我们所享受的和平都是老一代革命人用鲜血换回来的。你面前的这支枪是杨靖宇前辈使用的步枪,1932年,杨靖宇同志率领东北军民与日寇血战于白山黑水之间,他在冰天雪地,弹尽粮绝的情况下,最后孤身一人与大量日寇周旋战斗几昼夜后壮烈牺牲。”
在陆少校那粗哑的,有些悲情的讲述下,我竟然有一种要流泪的冲动,脑海里是各种拼杀的场面。
于是,我也朝那支步枪肃穆地敬了一个礼。
陆少校又带我往前走了几步,前面是一个昏暗且湿漉漉的房子,黑漆漆的,人踩在水上啪啪的响。
我问陆少校:“这是灯坏了吗?”
“不是,”陆少校拿出手电筒给我照着:“这是地下反恐训练基地,你看这里各个房间都是相同通的,房间里有各种虚拟的人物,当人质被绑架,我们特种兵会提前判断恐怖分子的位置,再从门、窗等地方突围,务必在三秒钟内把恐怖分子全部击毙救出人质。”
我突然就打了个冷颤,因为害怕,我不知怎么就拉住了陆少校的手。
他轻声问我:“怎么了?”
我的声音都是颤抖的:“陆少校,冒昧地问你一句:你……杀过人吗?”
“这个问题,你在黑竹沟的时候就应该知道了啊,”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往反恐训练基地的出口走。
在曲折的室内通道,陆警官的手电筒照到的地方会不时出现几个假人,一开始看见的时候,我会不由地紧张,脑海里会联想到陆少校全副武装冲进去,把暴徒一枪击毙的场面,那该多惊险!
可一想到他刚刚在那把步枪前,那种对革命先烈的敬畏、崇拜之心,我又浑身充满了正义感。
尤其是他的手一直握着我的,那只手掌可能是因为长年累月的训练,我能感到他手心有一层粗粝的茧,可却是满满的安全感。
“陆少校,你什么时候当兵的?”我问。
“18岁,后来又经过层层选拔进了特种部队。”
“真不容易,我以前看过一些关于特种兵选拔的电视剧,那简直能用变态来形容,一群老兵把参与选拔的新兵赶到深山老林里,不给食物,还一路穷追猛打往死里逼,新兵们好不容易进了特种训练营,还要经过各种魔鬼训练,几天几夜不给睡觉,除了身体的锻炼,还要在枪林弹雨中进行各种笔试。”
陆少校笑了笑:“那不叫变态,那叫丧心病狂,可这也是为了在将来的训练中不死得那么快。什么叫特种兵呢,智商和体能,聪明和智慧,忠诚和狡诈再加上严格的训练和精良的武器装备等一系列的完美组合,才能称得上特种兵。”
“……”
说着,我们已经来到了坦克营驻扎基地。
但陆少校拉着我的手仍然没有松开,我正想要抽出,可这时陆少校却指着前面一辆坦克说:“想不想上去坐坐?”
他可能根本没意识到自己正牵着我的手吧。
而我在他前面的情绪渲染下,已经对这些军事设备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心,以至于的头点得像捣蒜一样:“好啊好啊,那就上去坐坐吧。”
陆少校带我走到一辆比较陈旧的坦克面前,说:“目前我们国家的坦克总共有三种型号,59、95和99式,其中99式坦克是最新的坦克,59式坦克是最老式的,也就是我们面前这一辆,里面可以容下四个人。”
到了这里,陆少校很自然地放开了我的手,似乎他之前并没有意识到他正拉着我的手。
他一个轻巧的动作便爬到了坦克顶部,再伸出手要拉我上去。
然而,我的高跟鞋很难平衡,快上到舱顶时,高跟鞋卡在一块凹下去的铁条上,身体失去平衡,一下子就扑在了陆少校身上。
他连忙抱住我,四目相对,我尴尬了好几秒,可在坦克顶不像平地,根本无路可退,只能就这么靠在他怀里。
等于,我们站在坦克顶上拥抱?噢NO,这画面太壮观我不敢想象。
好一会儿我才说:“不好意思啊,我……”
“你的脚没事吧?”他问。
“没事。”
“没事就好,小心点就可以了,来,我扶你下去!”
“恩,”
我们顺着梯子进入坦克的内部座舱,陆少校说:“别看这里空间小,真正作战时要容纳四个人的。”
我惊讶,然后一边坐下去一边打量里面的各种枪孔,“不是吧,这怎么挤呀?”
“该怎么挤就怎么挤,”他话音刚落,我突然就听到了“啪”的一声响,接着坦克内部一片漆黑。
我又吓了一跳,情急中只能随便抱着什么东西,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正抱着陆少校的一条腿,又连忙松开。
“怎么回事呀?”我问。
“我刚刚把舱门关了,”说完,头顶的舱门又打开了,光线重新进来了。
他在我旁边坐下,然后对我笑了笑:“有时候觉得你还挺可爱的,头脑发热时,黑竹沟都敢闯,可是面对突如其来的小状况,你又窘态百出。”
“这……我刚刚幻想到自己是抗*日英雄,正开着坦克去打鬼子,可里面突然变黑了,我以为被导弹袭击了,那种血肉横飞的场面啊……”
说到这里,我突然就停止了。
他那完全没有表情的表情,究竟是几个意思?
……
参观完军事基地,陆少校送我回到公司楼下,下车前他问我:“参观了一番军事基地,有什么感想?”
我笑着说:“噢,观后感呢,让我想想。”
过了一会儿,我郑重而严肃地说:“在陆野同志的指导下,我充分认识到了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从今天开始,我会积极响应党的号召,一心爱祖国,爱人民,不崇洋媚外,努力赚钱,将来赚了大钱好好做慈善,帮助更多有需要的人们。”
陆少校笑了笑:“这觉悟不错,可这不是我带你去参观的本意,我是希望你在革命先烈面前能淡化自己的仇恨,活得更潇洒自在一些。”
我的笑容僵了僵,过了一会儿,我为难地说:“可是,革命先烈也告诉我们,国恨家仇不能忘,我们要提高防范意识,努力让自己变得强大,这样才能不落后,不挨打,才能站在金字塔的尖端。”
陆少校一拍方向盘:“得,白带你来了。”
“哈哈……”
……
因为去军事馆和回公司都是坐陆少校的车,所以我的车子停在饭店门口了,而下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我便干脆打车回来了。
出租车不能进别墅,司机只能送我到别墅区大门,我便只好顺着小区那条静谧的路走回去。
快要接近别墅时,我在一棵树旁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对,还有一条狗。
因为没有车响,脚步声也很轻,所以宋泽峰并没有发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