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汉这一次偷盗那两尊铜鼎,一点也没有费事,很快就得手。
明善师傅不肯收留鲁汉做徒弟,鲁汉心里也不怎么介意。可是鲁汉对那俩尊铜鼎却非常挂心。眼见得明善师傅出了东城门,鲁汉说他惦记着俩个媳妇,也离开凤栖城而去。
邢小蛮左找右找,怎么不见了看门的小姑娘板兰花?葛老太婆说你别找了,那小姑娘早跟上明善佛陀另攀高门。
邢小蛮不相信,反问道:“何以见得?”
靳之琴(葛老太婆)故我而言他:“如果明善能守得住金身不破,将来肯定能修成正果。可惜吾观那明善凡心未泯,保不住一夜风流毁了自身。”
明善佛陀是邢小蛮的师傅,邢小蛮当然不敢造次,感觉这靳之琴太有点危言耸听,不过邢小蛮也不反驳,反倒认为那板兰花有点不近人情,即使要走也该打一声招呼,这样不辞而别让人不可接受。
靳之琴特意叮咛邢小蛮:“那两尊铜鼎放在刘军长那里并不保险,那些地方老妪不好露面,小蛮你还要常常留意。”
邢小蛮口里答应着:“小蛮一定在心。”内心里感觉到这葛老太婆多此一举。两人走到巷口自然分开。邢小蛮心想这精武馆已经空无一人,干脆将精武馆关掉,另谋出路是上策。
其实邢小蛮不需要另谋出路,邢小蛮仍然挂着副参谋长的闲职,疙瘩劝邢小蛮上山,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李明秋劝邢小蛮帮助他收购大烟,姜秉公要跟邢小蛮义结金兰,可是邢小蛮有意回避,有点急流勇退的意思。邢小蛮比不得李明秋,李明秋的老根扎在凤栖城里,李明秋在凤栖一言九鼎,李明秋跺一脚凤栖满城晃动。李明秋一隐退就感觉寂寞难耐,重出江湖的欲望强烈。而邢小蛮半辈子颠沛流离,把脑袋提在手里闯荡了半生,好容易有一个温暖的家庭,心里不想,也不愿意再去闯荡江湖。
小女孩已经一岁,会在炕上孑孓学步,妻子满盈的肚子又大了,不久的将来邢小蛮就成了两个孩子的爹爹,邢小蛮满意,邢小蛮知足。邢小蛮仅仅见了铜鼎一面,只是给疙瘩出了个主意,让疙瘩把那铜鼎放在葛老太婆那里保管,疙瘩就给了邢小蛮一千两黄金。邢小蛮多了一个心眼,把那些黄金给了老岳父四楞子和两个妻哥一些,给自己留了一部分黄金,兑换了一些银元,当然也兑换了一些纸币,不过邢小蛮感觉那纸币并不放心。邢小蛮知恩图报,心里想着有一天报答疙瘩的知遇之恩。
满盈把饭做好端上炕,女儿爬在邢小蛮的膝盖上,邢小蛮每顿吃饭都要喝一杯酒,妻子总是给小蛮把酒温热,邢小蛮惬意地把酒灌进肚子,不由得想起了鲁汉。
在邢小蛮的印象中,鲁汉只是一个胸无大志的莽汉,想不到那条汉子竟然有那么大的决心,用几个月时间挖了一条地道,把那两件稀世珍宝从地下盗走……其实江湖汉子跟蟊贼并无二致,梁上君子也不全是坏人,谁给坏人好人下过最终的定义?邢小蛮佩服鲁汉的能耐,假如鲁汉能够成功,肯定会在凤栖乃至大半个中国引起轰动。那种传说带着传奇的色彩,人们知道怎样绘声绘色地艺术加工,古往今来许多事,真假难辩。
邢小蛮正在脑海里想着鲁汉,他对鲁汉还是有那么一点同情一点佩服。想不到鲁汉已经到了邢小蛮的窗下,耳边传来了鲁汉那浑厚的男中音:“师傅——”
满盈下炕开门,紧接着进来一个壮汉,果然是鲁汉。
邢小蛮诧异:“你不是已经离城而去,却怎么还在这里?”
鲁汉不要人请,抓起馍馍就吃,三口两口把盘子里的蒸馍吃完,又问:“喝啥?”
满盈端上来半盆米汤,鲁汉把那米汤灌进肚子,这才说:“我不放心那两尊铜鼎。”
邢小蛮调侃道:“贼心不死,对不?”
鲁汉不恼,狼狈地点头:“师傅,鲁汉的老家在敦煌,鲁汉知道那两尊铜鼎是稀世珍宝,敦煌常有外国的探险家过往,只要把那两尊铜鼎搞到手,就不愁卖不下个好价钱。不要说咱这一辈子,几辈子都花用不完。”
邢小蛮有点不齿:“你是不是还想动员师傅入伙?”
鲁汉还是点头:“假如你们发现那两尊铜鼎不见了,肯定怀疑是鲁汉所偷,普天下没有你们去不了的地方,鲁汉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如来佛的手掌!这件事如果师傅不参与,鲁汉偷也是白偷。”
邢小蛮怪模怪样地看着鲁汉,感觉到这鲁汉满脑子心眼,不过邢小蛮不会参与鲁汉的行动,邢小蛮得给自己留一手,邢小蛮只是有意无意地点拨了一下:“夜间司令部那边戒备很松。”
鲁汉浑身一激灵,面对邢小蛮双手抱拳:“谢师傅指点。”紧接着跳下炕出门,消失得无影无踪。
邢小蛮给鲁汉传递了一个强烈的信号,最起码邢小蛮不会出卖鲁汉!有这一点就足够,鲁汉少了一个强有力的对手。鲁汉回到他原来的家,那幢院子的大门还锁着。鲁汉打开锁子进屋,看屋子内七零八落,一般值钱的东西全部带走。其实第一次偷盗得手以后鲁汉完全可以逃脱,怪只怪两个媳妇什么都舍不得丢掉,结果出城时带的东西太多,只得把那两尊铜鼎暂时存放在精武馆内一个堆放杂物的角落,等到安顿好妻子来取,被明善师傅逮了个正着。
唉——人有时一步失算步步失算,这一次一定要安排周全,万不能再出一点纰漏。
鲁汉长得人高马大,白天出外活动目标太大。他只能挨到晚上,身子贴着城墙根偷偷来到军营。正如师傅邢小蛮所说,军营外边看起来戒备森严,实际上里边并没有哨兵,临近春节这几天,军官们都回家跟妻子团聚,士兵们不是赌博就是谝闲。鲁汉一开始爬在地上慢慢地匍匐,到后来看见没有哨兵,胆子也就大了起来,他站起来朝前行走,大致摸清了地下室的方位,地下室的旁边有一个水眼(下水道),水眼里裸露着许多城砖。鲁汉完全是无意,把那些城砖一块块搬开,城砖里边是一道砖墙,撬开砖墙,想不到里边就是地下仓库!点亮一根火柴,那两尊铜鼎就摆放在明显的地方。
鲁汉大喜过望,水眼直通城外,但是鲁汉身材庞大,从水眼里钻出去很不容易,鲁汉尝试着把衣服脱光,用双脚顶着铜鼎,倒退着从水眼内钻出。出了城鲁汉把衣服胡乱穿上身,两只手提溜着两只铜鼎,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其实,只要稍加留意,就不难发现铜鼎丢失。那里是一处死角,常有当兵的提着裤子在那里撒尿,有人也发现了那里好像不同以往,但是没有人向上汇报,谁也不知道地下室里放着什么,甚至也没有人知道那下水道跟地下室仅仅一墙之隔。
直到元宵节已经过去几天,明善师傅和靳之林重返凤栖,两位高人提出要看铜鼎,刘军长派人打开地下室一看,发觉铜鼎早已经丢失。
明善师傅首先怪罪徒弟邢小蛮:“邢小蛮你武艺高强,竟然对付不了一个鲁汉!”
邢小蛮唯唯诺诺,一副委屈的样子:“小蛮原以为军营的地下仓库应该是铜墙铁壁,绝对保险,岂料——”
靳之林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铜鼎上,他们路过瓦沟镇时看见一片狼藉,那里肯定还有什么值钱的宝物。况且据推算铜鼎已经丢失了二十天,那蟊贼早已经身在千里之外,他劝明善师傅算了,不要再在那两尊铜鼎上纠缠。
可是明善也是一个叱咤风云的人物,不然的话当不上五台山的佛陀。他把褡裢和禅杖扛上肩,说出一番铮铮誓言:“老衲还没有去过敦煌,这一次权当云游四方。既然没有人为老衲做伴,老衲只有独行前往。”
靳之琴嘿嘿一声冷笑:“明善师弟,老妪劝你不要逞能!容老妪说一句不客气的话,你金身已破,精气尽失,今非昔比,能不能斗得过那鲁汉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