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秋算计了别人一辈子,想不到最后算计他的却是自己的脑残兄弟!他看着软馍那张得意忘形而有些扭曲的鬼脸,真想上前给软馍一顿老拳!想了想还是把那口恶气咽进肚子里,把攥紧的拳头展开,上前拍了拍软馍的肩膀,把软馍大加夸赞:“软馍,好样的,老子英雄儿好汉!文秀又嫩又绵,搂着文秀日,那才叫粘(方言,相当于舒服)!”
软馍根本掂量不来叔伯哥哥李明秋话里的用意,还以为老子日儿媳妇天经地义,是呀,当年爹爹铁算盘就日过竹叶。那个东西在女人身上长着,谁使唤还不是一样?文秀的尻蛋子颤颤地,让人看着眼馋。关起门来在自家屋子内做事,外人能知道个屁!
李明秋说完那句话就回到自己院子关起门,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一阵窃喜。又一想那软馍本身脑残,跟软馍计较作甚?蜇驴蜂本来就不是自己的女人,那女人跟谁睡觉由不得他自己。即使给他李明秋生了个儿子又能怎样?那女人的前任丈夫是死是活还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操那份闲心?
想着想着便有些闷闷不乐,一辈子叱咤风云,到老来虎落平阳被犬欺。真不该隐退,人一旦退下来就门庭冷落车马稀!看起来是一桩丑事,提不到人前头,可是一想起蜇驴蜂还是有些闹心!那女人虽然徐娘半老,但是行为做事依然风韵犹存。临别前那凄楚的回眸一笑,在李明秋的心里定格。李明秋不是什么情种,这辈子睡过女人无数,但是还没有一个女人像蜇驴蜂那样让李明秋揪心。李明秋终于明白,蜇驴蜂已经占据了他的心。李明秋不会在意蜇驴蜂被软馍糟蹋,大丈夫睡的是娼门之妻!
突然间那边院子哭闹起来,原来软馍让李明秋哥哥刚才几句教唆话撩拨得性起,回到自家院子看见文秀刚从茅房出来,冷不防抱住文秀就亲。文秀哭喊着跑进爷爷的上屋,铁算盘气得浑身发颤,大骂软馍没有人性。想不到软馍撵进屋子,笑嘻嘻地质问铁算盘:“爹,你当初还不是日过竹叶?!”
铁算盘终究八十多岁的人了,听得此话当场气昏。文秀尖刺的哭喊声传到这边院子,满香闻声赶过去一看,只见叔叔昏倒在地上,文秀扶着爷爷的头哭得泣不成声。院子里竹叶手执一根擀面杖一边打软馍一边大骂软馍是畜生!软馍一点也不知道害羞,还笑嘻嘻地说:“你跟爹睡觉生下李娟,还以为我不知道?”
满香看竹叶脸色铁青,忙把竹叶拉到这边院子,满香不放心铁算盘跟文秀,想让李明秋过去调解,看李明秋端一杯茶水坐在太师椅上,二郎腿翘起,显得满不在乎。满香朝李明秋大喊:“叔叔都昏过去了,你还坐得住!”
李明秋端着茶杯,慢悠悠地走进叔叔的上屋,看见叔叔已经醒来,自己爬起来坐在椅子上,这个人一辈子就是这样,心大。即使一时生气,立马就能想开。跟自己生气没用,谁教儿子是个憨憨?文秀经受了数不清的打击,感觉中憨憨公爹亲自己一下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文秀的哭喊多少带一点逞能的成分。这阵子看李明秋大伯来了,文秀便回到自己屋子去照看儿子。
李明秋对叔叔说:“我那边有好茶叶,过我那边喝茶,软馍是个憨憨,不要跟憨憨上计较。”
软馍已经走了,可能去了卢师傅的工场,一场闹剧就这样结束。
铁算盘巴不得李明秋叫他,老人家闲得无聊,最爱推销他的人生经验,有时候说话的人没有什么感觉,听话的人有点下不来台。反正只要遇到展现自己的场所,铁算盘总是乐此不疲,一直说得别人开始打发他,他还在喋喋不休。
竹叶看公爹过这边院子来了,知道那边院子已经掩锣息鼓。这一家人就是这样,闹腾起来突然,很快就会结束。一下子暴风骤雨,遽然间风平浪静。竹叶回到自家院子,看院子内寂然无声,她进入文秀屋子,看儿子媳妇正在给孩子喂奶,脸上显得平静。什么样的家庭娶什么样的媳妇,这文秀也秉承了爷爷铁算盘的遗风,把什么都不在乎。
不在乎就好。这样的家庭根本不适宜斤斤计较。中午铁算盘在李明秋家里吃饭,婆媳俩擀了些长面,婆婆还专门为文秀做了肉臊子,媳妇嘴馋。
晚上怀德回来跟媳妇睡觉,软馍没有回来。竹叶关了大门,听见上房内公爹大概中午喝了酒,咿咿呀呀在唱秦腔。
竹叶回到自家屋子,在灯下黯然神伤。昨夜晚软馍爬在亲家母的肚子上吭哧吭哧耕耘,竹叶一直醒着。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竹叶竟然纵容软馍那样,女人的想法有时很微妙,竹叶太孤单,希望软馍天天晚上回家,竹叶知道软馍男人的功能没有萎缩,竹叶的内心里还燃烧着做女人的那种欲望。
突然间竹叶听见,怀德的屋子里,两个男人在打架。竹叶急忙穿上衣服来到西厦屋,看怀德的手里攥一把淌血的尖刀。地上躺着一个人,那人可能已经无救了,两条腿在不断地抽搐。
原来,软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潜回院子,人如果决心做什么事就有一种锲而不舍的精神,软馍看见一家人已经睡下,脑子短路,好像无视怀德的存在,悄悄地爬上儿子媳妇的炕,还没有来得及做下一步的动作,怀德一脚把爹爹踹下炕,紧接着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拿出来一把尖刀,一下子刺穿软馍的胸膛。
竹叶的哭声惊醒了铁算盘,铁算盘可能已经预感到了什么,心里反而不慌。这辈子经历的不幸太多,养成了处事不惊的定力。铁算盘走进孙子媳妇的屋子,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儿子,反过来安慰儿媳:“竹叶,我娃莫哭,当心哭坏了身体。”
李明秋过来了,脸上闪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这辈子见证了无数的死亡,处理起这些突发事件来得心应手。李明秋看一眼还站在旁边发怔的李怀德,呵斥道:“还愣着干啥?给你爹把身上的血渍擦干净,换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把死人停在你娘的屋子,明天来了帮忙的就说,你爹得了暴病。”
软馍之死没有给这个家庭带来任何损失,铁算盘还是那么乐呵呵地满不在乎,李怀德每天晚上照旧回来,跟媳妇文秀在炕上热火朝天地干那种事情,一点也感觉不来内疚。只是卢师傅的工场里少了一个优秀的捏泥人的工匠。竹叶明显地老了,常常丢三忘四,有时候一个人无缘无故地哭。
埋了软馍以后,李明秋身穿长袍,头戴礼帽,照旧来十二能的书房习字。
十二能朝李明秋摆手:“你哪里来原回哪里去,我教不了你这个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