蜇驴蜂骑着一匹老马进入凤栖县城,在女婿郭文涛的引领下来到亲家母年翠英的叫驴子酒馆,年翠英见到蜇驴蜂先是吃了一惊,随后满脸堆笑,热情招呼:“哎呀呀亲家母,那阵风把你刮来了?快坐下,先洗把脸,然后吃饭”。
大约三十年前,蜇驴蜂在爹爹张鱼儿的带领下来过凤栖,凤栖街窄窄的石板路上人们檫肩而过,显得十分拥挤,石板路两边的商铺一家紧挨一家,商铺里边的各种货物琳琅满目。一晃三十年过去了,凤栖街繁华如旧,所不同的是街上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人们脚步匆匆,脸上显出高深莫测的木讷,大有乌云压城城欲摧之势。
年翠英亲自为亲家母端来了洗脸水,蜇驴蜂低头洗脸时无意间朝亲家母的身上一瞅,竟然发现了一个令人吃惊的秘密,只见年翠英的肚子显怀了,好似怀上孩子一般……蜇驴蜂赶紧把头迈向别处,装着什么都没有看见一样。两亲家做了几十年邻居,相互间知根知底,蜇驴蜂清楚年翠英在郭宇村活得端正,没有人说过年翠英的闲话,年翠英出外做生意还不满一年,难道说在凤栖城里为自己找了一个相好的……男人?
算了,想那么多作甚?各人的活法不尽相同,现今这个社会上谁能管得了谁?也许开酒店吃得好,亲家母饮食不节点,吃得肠满肚肥……
年翠英可不管那些,指使崔秀章:“老崔,这是咱的亲家母,文涛的岳母,就什么好的尽管上,一定要好好招待”。
崔秀章答应一声:“好徕”!炒瓢勺子叮当作响,热炒凉拌,一会儿功夫端上来五六个菜。正好郭文涛跟文慧去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存放牲畜回来,一家人便坐在饭桌前吃饭。蜇驴蜂一边吃一边想,这年翠英也真有能耐,进城才不满一年,就把日子过得有声有色,反观蜇驴蜂自己,如果再不想办法挣点钱,有朝一日坐吃山空,身边一大堆女孩子,到时候干哭没有眼泪。
想归想,蜇驴蜂还是非常争气,吃完饭她对亲家母说:“翠英,凤栖街我人生地不熟,想让你陪我逛逛街,给娃扯几身衣服,买些过年的用品”。
年翠英非常爽快地答应:“那有什么不可以。凤栖街人称小长安,要什么有什么,你带多少钱都能花完”。
于是年翠英吩咐文涛跟文秀,你俩帮我招呼一下客人,我陪亲家母逛街。两亲家母几乎把凤栖城所有的商店都逛遍,蜇驴蜂见什么都买,当晚他们在凤栖城住下,天黑时蜇驴蜂说她想去一趟笔架山,年翠英知道蜇驴蜂来凤栖的目的就是想给娘家哥哥烧冥钱,劝道:“亲家母你就在十字路口烧些冥钱,这年月孤魂野鬼太多,去那里不太方便”。
第二天早晨早早地吃了早饭,买来的货物整整装了两驮子,毛驴和马驮着货物,一家三口只能步行赶路。
大家刚走了不远,只见崔秀章骑一匹马随后赶来,崔秀章来到三人面前下马,告诉蜇驴蜂:“翠英说你没有走过远路,害怕亲家母吃不消,特意租了一匹马,让我给你送来”。
蜇驴蜂说话的声音有点哽咽:“回去告诉亲家母,就说我谢谢她”。
蜇驴蜂跟文慧母女俩共骑一匹马,郭文涛一个人赶着三匹牲畜上了驴尾巴梁,临近年关,山林里吹过的风不再刺骨,蜇驴蜂扫除了连日来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显露出前所未有的高兴,她甚至爬在女儿文慧的耳朵旁悄悄说话:“文慧,你们结婚已经快一年了,你究竟怀上了没有”?
文慧还妈妈一个羞涩的笑:“整天忙得脚后跟打着脑勺子,那有功夫生儿养女”。
郭文涛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三头牲畜便一路小跑,惊飞了蛰伏在路旁树林里的山鸡,看那阳坡上的积雪已经化尽,几只麋鹿在悠闲地散步。半下午时分三个人回到郭宇村,只见自家屋子门口围了一大堆人,板材站在院子里不知道叫骂什么,村里的女人们抱着孩子看热闹,不见一个人上前劝架。
蜇驴蜂下了马,拨开众人,进入院子,有一种临危不惧的镇定:“板材,你把嘴打扫干净点,不要满嘴喷粪”!
板材正骂到得意处,听见说话声回头一看,看见了蜇驴蜂,板材得理不饶人,飞扬跋扈:“你生的好女儿,先问问你家文秀,大白天去勾引豹子,把我家板兰根气疯”!
蜇驴蜂不屑跟板材论理,进入里屋,只见文秀正搂着两个妹妹流泪,看见娘回来了,申辩道:“娘,是豹子先找的我,板兰根生了一只猴子,豹子怀疑板兰根做下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蜇驴蜂知道豹子跟文秀旧情难泯,相互间肯定有什么把柄攥在板材的手中,她想打女儿一下,却把伸出的手停在半空,感觉中文秀太可怜,蜇驴蜂不忍心下手。
院子里板材还在不停地叫骂,冷不丁身后挨了一闷棍,板材回头一看,看见了两个儿子那张变形金刚的脸。他还想张口申辩,想不到两个儿子同时唾了他一脸:“板材,你个老家伙,还嫌丢的人不够,跑到这里来显眼”?
板材灰溜溜地走了,板脑心有不甘,还想回屋子去看文秀一眼,板胡把哥哥的衣服袖子拽住,劝道:“算了吧哥,人家文秀早已经把你从心里剔除”。
板脑出了大门,在场院里碰见郭文涛,他想上前跟文涛搭讪,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连襟,只见文慧手里拿一根赶驴的鞭子,横在文涛和板脑的中间,厉声呵斥板脑:“去去去!别弄脏了我家门口”!
文涛还是比较心善,劝说文慧:“板脑跟咱无仇无怨,咱不能”——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只听得啪一声,文涛挨了文慧一皮鞭:“人家的狗朝外咬,咱家的狗咬自己人,文涛你就给我省点心,这里不需要你插嘴”!
板脑和板胡看见文涛挨了打,场院里那么多看热闹的人,弟兄俩自觉脸上羞惭,低下头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去。
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文慧跟文涛把买回来的年货抬进屋子,文慧突然问文涛:“我刚才打你一鞭子,你疼不疼”?
文涛说:“感觉不来疼,只是有点冤枉,你打我作甚”?
文慧说:“我不打你,那两个赖皮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