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回到郭宇村,看张德贵收购烟土已经开秤,听说还来了几家收购烟土的小客户,都被张德贵的气势吓走,张德贵收购烟土给出的价钱不低,一下子打败了所有的客户,一两烟土张德贵出两块大洋,村子里第一家交售大烟的是板材,板材家七八十斤烟土卖得两千银元,白花花的银元装满两褡裢,张德贵专门用自己的走骡把银元驮到板材家门口,板材抓起银元喜笑颜开。
可是板胡却睡在自己炕上,闭着眼睛不知道想啥。家里收入了两千银元也提不起板胡的兴趣,板胡的心里仍然想着亲妹妹板兰根。
一开始那几次,只要板胡在豹子家门口一出现,板兰根就会主动跟着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树林子里,干完那种事情以后就各回各家。可是不小心板兰根怀上孕了,这让板胡有点措手不及,板胡曾经偷偷地给板兰根抓来坠胎药,板兰根吃了以后总不见效,眼见得妹妹的肚子一天天鼓起来,这可把板胡急坏。男人的温暖就是女人的鸦片,一旦染上想戒掉也难,板兰根利用回家的机会把哥哥板胡叫出来,兄妹俩像偷腥的猫那样都有点难以自控,干完那种事情以后板兰根又痛哭流涕:“哥吔,你说妹子以后咋样活人”?
板胡知道板兰根在要挟自己,但是他也无能为力,那一段日子好像还是比较平稳,首先漏斗子家毫不怀疑板兰根,他们甚至根本就没有想到兄妹俩会有那种苟且之事,板胡劝妹妹,这件事只能掖起藏起,孩子以后生在豹子家的炕上,由不得豹子不承认,可那板兰根心虚,总担心豹子看出倪端,兄妹俩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只能不欢而散。
正在这时一条爆炸性的新闻在郭宇村传开,板脑得了烂根病,躲在凤栖不敢回村。板胡听得这种传言有点释然,反正弟兄俩都不咋样,根不正苗不壮,怪都怪老板材生下一窝子专门拱墙根的猪!猪们丧失了人伦理智,犯下了伤天害理的弥天大罪!
板胡决定去一趟凤栖,去见一见亲哥哥板脑,终究在一个锅里搅过勺把,相互间还有那么一点情分,况且板脑对他这个弟弟不错,赶脚的路上曾经照顾过板胡。
一大早板胡起来,听见院子里悄无声息,一家人还在睡觉,也用不着打招呼,板胡出门三天两天板材从来不管。板胡自己有钱,就藏在炕洞里边,他从炕洞里拉出一条褡裢,从里边摸出了几枚银元,然后抬脚走出了院子,下了山坡,来到老婆尿尿沟,灌了一肚子凉水,走到瓦沟镇时肚子饿了,在羊肉泡馍摊子前吃了一碗羊肉泡馍,付了钱站起身,看见雀儿穿金戴银,正从迎面走来。
那雀儿肯定也看见了板胡,不躲不藏,好像还有点故意炫耀的成份,迈着罗圈腿,屁股一扭一扭地从板胡身边走过,好像做了娘娘一般。
板胡朝地上唾了一口,显得有些不屑:你莫张狂,嫁了一个老头,到头来得做半辈子寡妇!他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跟雀儿擦肩而过,然后抬脚朝凤栖走去。走到凤栖东城门外的骡马大店一看,只见板脑双手捅在袖管里,像条狗一样蹲在大店的门外头。
板脑一看见板胡就像看见了救星:“哎呀呀兄弟你终于来了,哥哥我受的凄惶没有人能够知晓,你带钱了没有,咱进城去吃饭,这里的店掌柜真******狗眼看人低,总给我吃剩饭,夜间让我睡在草料堆里”……
如果板胡不制止,板脑就会无休无止地说下去。板胡看哥哥出门赶脚时一条欢欢实实的壮汉,如今只剩下了一把干骨,心里感觉不是滋味,******同样是人,为什么他兄弟俩就活得没有出息?板胡问哥哥:“哥,你想吃啥?兄弟我有的是钱”。
板脑咽下一口涎水,说:“哥想吃肉,肥肥的肥肉”!
板胡带着哥哥进入城里,路过年翠英的叫驴子酒馆时板胡就想进去,板脑把板胡的衣服袖子拽住,不让弟弟进去,板胡有些不解,问哥哥:“这酒馆什么肉都有,为什么不让进去”。
板脑倒也老实,唯唯诺诺地说:“我吃了人家年翠英几顿饭,没钱付给人家,不好意思进去了”。
板胡一拍胸膛,财大气粗地瞧哥哥一眼:“走,进去吧,你欠人家多少钱?兄弟替你还”。
兄弟俩进入叫驴子酒馆坐下,年翠英见是本村人,不得不走过来打招呼。板胡张嘴问道:“我哥欠你多少饭钱?我今天来给你结账”。
年翠英一边擦桌子一边说:“都在一个村子住着,以前欠的饭钱不要了,我也做的是小本生意,你兄弟俩如果有钱的话,只要把今天的饭钱开清就行”。
板胡掏出两枚银元放在桌子边,不屑一顾地说:“你也不容易,欠债还账,翠英婶子你有什么好的尽管上,今天咱们新帐旧账一起算”。
年翠英不再说话,端出来一盘子猪头肉,一盘子卤驴肉,外加几个烤得焦黄的烧饼。
板胡问:“有酒没有”?
年翠英又端上来半斤散酒,分别盛进两只酒碗里,兄弟俩端起酒碗对饮,把一桌子酒菜吃了个干净,吃完饭以后板胡又带着哥哥来到酒馆对面的济世堂药铺,要中医祁先生给板脑看病。
祁先生让板脑褪下裤子,看板脑的下身已经糜烂,他有点无可奈何地说:“这种病如果是发病初期还有办法医治,现在看来想彻底治好很难,即使好了可能不会再生子立后。另外,西医治疗炎症比中医强,让赵先生再给你看看”。
兄弟俩抓了几副中药,买了一些西药,来到东门外的骡马大店,只见店掌柜面有难色地出来对哥俩说:“我这里经常客来客往,你那种病容易传染,我看你们还是到别处去住”。
板胡理直气壮地对掌柜说:“我看你是嫌我们弟兄俩没钱,走就走,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咱们到别处投宿”。
店掌柜看板胡出言不逊,一下子把板胡的衣服袖子拽住:“小伙子,我看你屙下个鸡蛋,说了个松泛(方言,意思是满不在意)。先把板脑在店里吃了的饭钱开了再走”!
板胡一下子把个店掌柜的手甩开,骂到:“我看你是狗眼看人低,老子不来你找谁要钱,今天这钱老子偏不给,看你****的把老子有啥办法”!
店掌柜气得跺脚,管账先生出来,把店掌柜劝住:“咱金狮子不跟泥猪斗,不过是赔了几顿饭钱,就当是喂了狗”。
板脑有板胡撑腰,一下子把裤子褪下来,指着店掌柜骂道:“老子还不是在你的店里染上这种病,今个你把老子的病治好了再走”!
管账先生知道这事情闹大了对骡马大店的生意不利,回到屋子里拿了点钱,打发两个泼皮一走了事。
弟兄俩离了骡马大店,板胡劝说哥哥板脑:“咱俩还是回家吧,家里产的罂粟卖了两千银元,就不相信板材(板脑和板胡从来把板材不叫爹)那个老家伙不管我们哥俩”。
板脑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怪不得你花钱那么大方,原来家里卖了大烟”!
板胡显得不以为然:“老家伙没有给我一个子儿,我花的全是自己的钱,不过那些钱他装不进棺材,到底还是咱们弟兄的”。
板脑猫着腰,蹲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兄弟,我还是不想回家,我担心文秀看见我这个样子不让我进门”。
板胡想起了那天晚上他跟妹妹的苟且之事,感觉中有些心虚,但他还是装硬汉,说出的话硬梆梆:“哥吔,只要有钱还怕没老婆?张鱼儿一生就娶了七个老婆!咱们回家对老家伙好点,用那些钱买几匹骡马,咱们也搞长途贩运,就不相信争不过二狼和豹子”。
板脑愁眉苦脸:“别想好事了,眼下这一关难过,女人跟女人不一样,哥这心里只有文秀”。
板胡冷笑一声:“哥吔,我不想揭你的短,既然你心里有文秀,为什么要在外边瞎整”?
板脑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说:“出门在外的男人,谁能管得住自己?这病得的有点蹊跷,说不定是男人给哥传染上的”。
板胡有点不耐烦了:“好了好了不说那些了,你究竟回家去不?你如果不回家我就回家”。
板脑马上站起来说:“兄弟,救人救到底,你陪哥在凤栖住一段时期,等哥的病好些了,咱俩一块回家”。
板胡看板脑一副可怜相,从心里有点瞧不起哥哥,他掏出几枚银元交给板脑,说:“家里大烟刚卖完,我还担心老家伙拿上钱瞎整,要不你在凤栖看病,我先回家”。
板脑最害怕板胡把他一个人丢下,啜泣着说:“好兄弟,你不能把哥一个人丢在凤栖,哥跟你走,豁出这张脸皮,只要文秀不嫌弃咱,从今后做牛做马我都愿意”。
板胡冷笑:“怕没有‘今后’了,豹子回家后已经去过文秀家,文秀已经知道了你得的啥病,就算文秀答应要你,你那个蜇驴蜂丈母娘可不是好惹的”。
板脑精神崩溃了,突然哈哈大笑,笑声阴森恐怖:“我早就知道豹子跟文秀不干不净,这下子倒好,那豹子有机会跟文秀重温旧梦,兄弟,这个社会真他妈浅薄,老子回家去非要把那豹子的皮剥掉不可”!
板胡害怕了,从后边把板脑抱住:“板脑,听兄弟一句劝,媳妇算什么,媳妇只是男人身上穿的衣服。兄弟跟你一样,雀儿也飞了,说出来你也许不信,雀儿飞进郭麻子的怀里,做了郭麻子的夫人,别看她一时得逞,到头来还得守寡!咱回家去对老头子好点,拿那两千银元做本钱,非要在郭宇村干出一个样子来!到时候还怕咱们兄弟娶不下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