疙瘩听说张德贵前来郭宇村收购大烟,立马感觉形势严峻,杨九娃大哥也决定做大烟生意,两虎相争必有一伤,看来郭宇村一场恶斗即将发生。
疙瘩的肩膀还在隐约发痛,他已经顾不了许多,决定上一趟山寨,把张德贵在郭宇村收购大烟的事情向大哥杨九娃汇报。他从槽头牵出马,给马搭上鞍鞯,然后翻身上马,扬起一路灰尘,朝山寨奔去。
路过簸箕掌,看见郭麻子已经换防,簸箕掌重新驻进了一支部队,疙瘩生人生面,相互间并不认识,他没有下马,打算从旁边走过去,岂料站岗的士兵拦住疙瘩的马头,毫不客气地问道:“干什么的”?
疙瘩也不客气:“这里是爷的地盘,知趣点,让开道,放爷过去”。
炮团当年在****里边倍受青睐,炮团的弟兄们目中无人,竟敢有人在炮团的弟兄们面前称“爷”,弟兄们心里岂肯平顺?当下有人端起卡宾枪,猛射了一梭子子弹,子弹擦着疙瘩的耳朵边飞过,疙瘩无名火起,一个回头望月,刷刷两鞭子,两个士兵的帽子便飞上了天,额头上留下了两道血印,接着双腿一夹,那马平地腾飞,朝山上奔去。
紧接着,疙瘩身后枪声大作,那匹马倒在血泊之中。疙瘩爬在马背上,掏出盒子枪,叭叭几下,打飞了冲在前面的几个士兵的帽子,士兵们知道了疙瘩的厉害,再也不敢往上冲了,爬在地上朝疙瘩射击,疙瘩有倒在地上的马作掩护,毫发无损。
杨九娃听得枪响,带领着十几个弟兄冲下山来,看见疙瘩正跟一群士兵对射,知道发生了误会,不过那些士兵有点太嚣张,必须挫挫这些家伙们的锐气。他亲自抱起一挺歪把子机枪,看见天上一群乌鸦惊飞,来了一阵子“凤凰三点头”(机枪点射),立马有几只乌鸦鸣叫着栽倒在山沟。那些士兵们开始有些觉醒,知道惹下了山上的土匪,而这些土匪跟刘副军长有瓜葛,看样子捅了马蜂窝。
正在这时炮团团长亲自出阵,严令他的士兵停止射击。由于双方各自在显示武艺,都不是真打,所以没有伤亡,只是死了一匹马。就这杨九娃仍然不依不饶,亲自把电话打到凤栖县城,向刘副军长告御状,刘副军长闻言大惊,亲自坐车赶往簸箕掌,路过瓦沟镇时顺道把郭团长一起捎上。炮团调往凤栖以前直接归胡宗南司令长官统辖,炮团团长颐指气使,向来把刘副军长不放在眼里,刘副军长出于大局考虑,来到簸箕掌以后,只是了解了一下情况,知道双方没有伤亡,没有对炮团团长过多指责,只是说以后注意点就行了,接着刘副军长跟郭团长亲自上山,打算给杨九娃道歉,他们知道杨九娃是直筒子脾气,见不得三句好话。
一行人走到半路上停下来了,只见杨九娃已经指挥着他的弟兄把上山的路斩断。
疙瘩上得山来直接向杨九娃汇报:“张德贵领着一帮子人在郭宇村收购大烟”。
杨九娃闻言毫不在意,反而问疙瘩:“兄弟你的伤好了没有?如果无甚大碍就应当归山,你是杨某的左膀右臂,杨某离了兄弟有些顾不过来”。
疙瘩诧异,按照杨九娃以往的脾气,非要跟那张德贵一决高低,弄个鱼死网破,天翻地覆,可是今天这是怎么了?放着到手的生意不做,难道说还有什么其他打算?
杨九娃知道疙瘩心里疑惑,淡淡地说:“普天下挣钱的门路多得是,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张德贵虽然说是瓦沟镇的首富,可是做大烟生意绝非易事,到头来把他家里几辈子积攒下的那一点家当全赔进去也不是没有可能”。
疙瘩愤然道:“大哥差矣,兄弟亲眼看见张德贵用骡子驮着几驮子银元进村,后边还跟着背枪的保镖,以咱们现今的实力,完全可以跟他张德贵一争”。
杨九娃屏退左右,跟疙瘩如此这般一番密谋。
疙瘩听后愕然:“大哥,你再想想,这可是一着险棋,搞不好鸡飞蛋打,咱们可要三思而行”。
杨九娃一只脚踩在凳子上,仅剩的一只胳膊在半空里挥舞:“奶奶个怂!杀人放火儿女多,积福行善没老婆。别忘了咱们是土匪,土匪什么事情不敢做”!
两个人正商量时突闻簸箕掌方向枪响,疙瘩忿然:“我们已经礼让三先,这些人还不知高低”!
杨九娃冷笑:“这一次绝不是炮团寻衅闹事,上山的路我已经命令弟兄们斩断,肯定是刘副军长跟郭麻子来了,他们上山来跟咱们道歉”。
疙瘩站起身:“让我到外边看看”。
杨九娃把疙瘩摁得重新坐下,有点玩世不恭地说道:“郭麻子是个好人,好得有点让人不敢相信,我打算故意冷淡冷淡这个老兄,让郭麻子知道犁铧是铁铸的”!
疙瘩有些不解:“怎么回事?大哥给老弟说清”。
杨九娃慨然道:“当今社会就像咱们这样仗义的兄弟不多,人跟人的关系是互相利用,刘副军长是个典型的职业军人,人家有人家的做事原则,用得着你时称兄道弟,用不着时把你一脚踢开。郭麻子做事太软,老让人家当作软柿子捏”。
疙瘩听得云里雾里:“大哥怎么越说老弟我越糊涂”。
杨九娃继续侃道:“你难道还没有看出来?郭麻子是人家刘副军长餐桌上的一道菜,刘副军长笼络郭麻子有他的目的,这一次差点把郭麻子派往撇撇沟驻军,最后临时改变了主意,让郭麻子重返瓦沟镇”。
疙瘩还是没有听明白:“我看刘副军长对待咱们都不错,互相利用有什么不好”?
杨九娃还想解释,突然听到院子内刘副军长大声说话:“这土匪头子杨九娃做事太缺德,你为什么要把上山的路斩断?是不是不想跟我们交往了?没那么容易!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乘客,应当齐心协力才是”!
杨九娃和疙瘩闻声迎出屋子,看院子外几个人浑身沾满泥土,不用说这几个人是爬沟越墙过来的。杨九娃不温不火,满脸讥讽:“不知道刘副军长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想我们这十几个土匪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刘副军长何必要鼻子底下烧火,熏眼?派一个炮团来监视我们”?
刘副军长大人大量,毫不在意:“杨九娃,我知道你肚子里有气,派炮团驻守黄河岸边也是迫不得已,日本鬼子不断派特务过来,窥视凤栖久矣”。
杨九娃也不让客人进屋,站在院子里跟客人论理:“我不管你什么军事部署,总不该不让我杨九娃走路,我的兄弟从官路上走过,为什么要对他开枪”?
刘副军长答非所问:“你的那个弟兄伤着了没有?这件事是一场误会,我听说你哪个兄弟也武艺了得,竟然用皮鞭打伤了炮团的两个士兵”。
杨九娃话里带刺:“杨某惹不起躲得起,那条路已经挖断,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郭麻子搭上话茬:“杨兄,刘副军长亲自上山道歉,你还要怎地”?
杨九娃感叹:“你我都在刘副军长的地盘上谋口饭吃,感激都还来不及,敢把人家刘副军长怎样”?
刘副军长从戎几十年,还没有遭遇如此尴尬的局面,感觉中这杨九娃也有点太嚣张,统领上万人部队的将军竟然被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土匪小头目戏耍,心里有点气不顺,但是他也不能把杨九娃怎么样,当今危难时期,杨九娃还有利用价值,小不忍乱大谋,暂且咽下这口恶气。想到此刘副军长笑嘻嘻地说:“好汉不打上门客,杨兄大人大量,总不能不给一碗水喝”。
杨九娃是个呼啦海,见不得三句好话,一听刘副军长夸赞,满腔的怨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大声吆喝道:“哪里,想我杨某一个土得掉渣的小土匪,能得到刘副军长如此器重,实乃三生有幸,请到大堂上座,吩咐伙夫设宴,今日咱们一醉方休”。
疙瘩知道,杨兄一喝起酒来就把什么都忘光,疙瘩抱拳向大家告辞:“实在抱歉,疙瘩不能奉陪,郭宇村那边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料理”。
郭团长叫住疙瘩问道:“我听说郭宇村那个豺狗子最近又开始活动”?
疙瘩老实回答:“我回到郭宇村几个月,还没有见到豺狗子真人,豺狗子像个影子一样在郭宇村出没”。
刘副军长回头:“你就是疙瘩,我久闻其名,你的手段让炮团的那些士兵长了见识。我听说张德贵在郭宇村收购大烟,可否属实”?
疙瘩说:“我上山来正是向杨大哥汇报此事”。
郭团长又问道:“听说八路军小分队从撇撇沟转移到郭宇村”?
疙瘩诧异:“你们消息比我还灵通,我当真不知道八路军小分队在哪里”。
刘副军长看疙瘩长得五大三粗,心里顿生敬意,为了表达爱慕之意,他说:“我知道炮团的士兵打死了你的坐骑,回头我让人把我的马送给你,那可是一匹西亚名马,俗称‘火焰驹’”。
杨九娃突然不耐烦了:“疙瘩你要走就走吧,回家后代我问候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