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有信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我的意思是转运到杨九娃的山寨比较安全”。
张三和牛二立刻赞同,他俩前几年就跟杨九娃有过交往,深知杨九娃的为人。王世勇细细一想,感觉中虽然对杨九娃这个人还不甚了解,但是目前看来这是唯一的去处,当即又派葛有信上山联络,驿站掌柜侯生福负责在村子里租赁五匹骡马,年贵元负责在村外观察放哨,张三和牛二负责把骡马驮子绑好,一切都收拾停当以后年贵元慌慌张张跑来,报告说在村外又发现了刘副军长巡逻的士兵。大家匆匆忙忙把驮子抬上骡马背,沿着黄河一直朝下游走去。
五匹骡马驮着枪械前脚刚走,刘副军长的巡逻队后脚来到驿站。侯生福老谋深算,知道这种情况怎样应对,他高声喊道:“伙计,你们真是幸运,我这锅里有刚卤好的猪头肉”。那些当兵的一见有酒有肉就走不动了,一个个坐下来吃了个一塌糊涂。
王世勇他们四个人赶着骡马刚走到半路,迎头碰上葛有信和杨九娃派下山的弟兄,那弟兄遵照杨九娃的旨意,带领着人马从小路上山,杨九娃在聚义堂前亲自迎接。
大家帮忙把马驮子卸在院子里,杨九娃哈哈大笑:“你们也忒大胆,知不知道这里是土匪的山寨?土匪翻脸不认人,就不怕我杨九娃没收了你的枪械”?
王世勇心里一紧张,差点掏出抢来,张三朝王世勇使个眼色,只见葛有信不慌不忙地说:“我们深知杨大哥的为人,杨大哥损人利己的事绝对做不出来”。
张三接着说:“咱们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把这些枪械存在杨大哥的山寨绝对安全”。
杨九娃一摆手:“别给我带高帽子了,我杨九娃也掂得来轻重,这些枪械是用来打日本的,谁昧良心天理不容!放心吧杨九娃不会让人指脊背戳胸膛”!
王世勇这才把心放下,逢迎道:“杨大哥的威名我早都听说,我从心底里佩服杨大哥的为人”。
杨九娃调侃道:“别吹捧了,再吹就把杨某捧上天了,咱今晚先喝酒,一醉方休,明天起来再商量向河东运送枪械之事”。
大家忙活了一天,当真肚子饿了,于是也不推辞,跟随杨九娃进了大堂,早有几个弟兄安排好了酒席,杨九娃王世勇上座,山寨所有的弟兄围满了两大桌,正喝酒间突然哨兵来报:“郭团长已经来到山寨”。
王世勇跟几个八路军办事员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样的局面怎样应对。倒是杨九娃听得郭团长上山大喜过望,连忙迎出大堂,两人携手进屋,坐在杨九娃身旁的王世勇和张三赶忙站起来让座,郭团长也不谦让,顺势坐在张三的座位上,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然后才对几个八路军办事员说:“我正要找你们,想不到在这里跟你们相遇”。
王世勇心里一紧张,问道:“是不是刘副军长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行动计划”?
郭团长又喝了一杯酒,吃了一口菜,才说:“不错,我把贵军的行动计划亲自告诉了刘副军长,刘副军长指示两军一定要密切配合,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
刘副军长是一名抗日将领,同时又坚决反共,他驻军凤栖身兼两项使命,既要坚决阻击黄河东岸的日军,又要防备凤栖以北的八路军。他不能允许八路军在凤栖地盘发展壮大力量,可是对于八路军的抗日活动又持开放态度。在听完郭团长的汇报以后,刘副军长权衡利弊,感觉到以后还会跟八路军打交道,断然封杀将会带来后患无穷,刘副军长也深知郭团长杨九娃跟八路军的关系,在这事关民族大义的关键时刻,刘副军长网开一面,采取了放纵的态度,给了郭团长一个顺水人情,嘱咐郭团长要慎密部署,尽量做到万无一失。
郭团长大喜过望,没有耽搁,即刻返回驻军营地,又马不停蹄地上山去跟杨九娃商量,想不到正好在山上遇见王世勇他们。
杨九娃非常豪爽地端起酒杯,邀请大家干杯,然后把酒杯一把捏得粉碎,一只脚踩在凳子上,满脸痞劲:“奶奶个怂!我早都知道刘副军长跟咱们对脾气,打日本鬼子咱们大家都有责任”!
王世勇却多了一层顾虑,总担心其中有诈,可是这批军火已经运到山上,目前没有退路。王世勇不敢耽搁,他还要返回撇撇沟去接应老李和老刘,他匆匆吃了几口饭,带着年贵元和牛二赶着五匹骡马离去,临走前叮咛葛有信和张三见机行事,如有什么意外及时汇报。
河东兵败转瞬间已经过去了几个月,郭团长的心情从来没有今天放松,他已经五十多岁了,能为抗日战死疆场,也不枉活人一生。虽然这次行动不跟日本人直接交战,但是也极大地释放了几个月来憋闷的心情,如果这次行动成功,接下来郭团长将会主动请缨第二次东渡,配合八路军参与转马沟煤矿工人暴动!
猛然间听到了山下簸箕掌想起了悠扬的唱戏声,郭团长突然醒悟,原来来喜一家三口没走,他们还在等着郭团长的回音。郭团长心里涌上来一股豪爽,感觉中他不能拂了来喜一家三口的好意,今夜此时,那沉寂了许久的涛声再现,古来英雄爱美人,好男儿战罢疆场战情场,下决心跟那雀儿承欢一晚!
念头既出,郭团长便有点迫不及待,他低头跟杨九娃嘀咕:“是否派个弟兄把那雀儿抬上山来”?
杨九娃何等聪明之人,岂能看不透郭麻子的心里?他用仅剩的一只胳膊猛砸了郭麻子一拳:“郭兄,此乃英雄情结”!
张三跟葛有信傻笑着,不知道郭麻子杨九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看来郭麻子杨九娃并无恶意,二人也感觉放心。杨九娃突然调兵遣将,命令他手下的弟兄为郭麻子布置新房。张三侧耳细听山下一个女子在如诉如泣地唱着秦腔,心里突然明白了一切,看来这郭团长也好这一口,今夜那戏子难逃一劫。
一切都来得那么突然,又那么顺理成章。山上专门为杨九娃的小女人准备了一乘轿子,此刻正好派上用场,几个弟兄下山台人,点名要那小女子上山清唱,雀儿也不知是计,非常自然地坐进轿子,抬上山来进了洞房,方知道郭团长已经早有预谋,不过雀儿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心里还是充满期待。
郭麻子年轻时曾经放荡不羁,过手的女人究竟有多少他自己也说不清。可是对待雀儿他却显得认真,感觉中雀儿可能就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女人,极有可能伴陪他度过生命中最后的时光。看那轿子抬着雀儿进了洞房,郭麻子没有急不可待,而是有点忧伤地对挚友杨九娃说:“杨兄,我想洗个澡”。
杨九娃惊诧地瞪大了眼睛:“我说郭兄,哪里来那么多的穷讲究?你又不是参禅剃度,需要净身。进去吧伙计,热身子日上更美”!
郭麻子的语气近乎哀求:“杨兄,你就满足郭某这个愿望吧”。
杨九娃不再说啥,带领郭团长来到厨房,厨房里支一口杀猪锅,杨九娃命令手下弟兄给锅里把水添满,然后架起柴禾把水烧热,对郭麻子说:“郭兄,山上就这条件,你就将就洗一洗吧”。郭麻子用手试探了一下水热,看杨九娃要走,又一把将杨九娃拽住:“杨兄,帮人帮到底,你给郭某搓搓澡”。
杨九娃诡秘地一笑:“我手上没有劲,我给你叫两个杀猪的弟兄”。
郭麻子拽住杨九娃不放,说:“要不,你也把衣服脱掉,咱俩共同洗个澡”。
杨九娃不肯。他害怕别人看见他的内伤。俗话说山高水高,杨九娃的山寨也有一处山涧,山涧上常年流水不断,弟兄们在上游吃水,在下游洗澡。夏日,常见弟兄们脱得精光,在山涧里嬉戏打闹,可是杨九娃洗澡总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把衣服脱掉,一边搓洗一边不住黯然神伤。
郭麻子知道杨九娃的内伤,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今晚特别想看看这个挚友这多年是怎样过来的,郭麻子拽住杨九娃不放手,非要跟杨九娃共同洗澡。
杨九娃突然灵机一动,说:“郭兄,你放开我,我给咱俩取一块香洋碱(香皂)”。
郭麻子疑惑着放开手,过一会儿进来一个弟兄,那弟兄手拿一块香皂,肩膀上搭一条毛巾,对郭麻子说:“郭团长,杨大哥让我给你搓澡”。
郭麻子知道杨九娃不会来了,心里不胜惋惜,他脱光衣服跳进锅里,让那弟兄给他慢慢搓洗,身上的污垢带着酸臭,锅里的水逐渐变浑,洗完澡后那弟兄让郭团长站在地上,他端来一盆清水给郭团长兜头倒下,郭团长顿感浑身清爽。
雀儿看新房内点燃红烛,炕上铺着崭新的被褥,就像做梦一样,生命的航船又将她载入一个陌生的港湾,不过她不后悔,不需要为过去的行为忏悔,感觉中这身子经过几十天的调养,又恢复了原来的生机,身上那二分水田需要不停地耕耘,她坐在炕上默默地等待,感觉不来恐慌和伤悲。
郭麻子洗完澡,浑身轻松,他抬脚进入新房,有一种老骥伏枥的悲壮,看雀儿坐在炕上面朝他绽开笑靥,郭麻子显得有点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