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盖了这座城市。
下了三天三夜,在元旦跨年的这一天凌晨停了,很巧。
繁华的街道银装素裹中嵌了流光溢彩,气温低的仿佛人开口哈出的气都能立马结冰,但这不影响大家的好心情,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喜悦,元旦的氛围愈加浓烈。
顾怀开车去学校接赵清琛等人,昨晚上说好今晚要一起跨年的。于是,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两个女孩子裹得跟熊一样的出门了。
赵清琛在宿舍楼下观望了一会儿,米白色的围巾从脖子开始一直遮到脸上,只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在外面转啊转,下身是黑色的长款羽绒服,厚厚实实的看起来十分的滑稽,顾念之忍不住打趣道:“胖企鹅,别看了,陈迟说他们先去广场了。”
赵清琛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什么胖企鹅。”,想想又觉得哪里不对劲,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喃喃道:“真的很胖吗?我是不是应该去重新换身衣服。”
“不胖不胖,这么冷的天就应该穿厚厚羽绒服来抵抗寒冷。”顾念之忍着笑意催促着:“别闹了,我哥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快走吧。”
G大的校门口,已经人满为患,大家好像都选择在这一时间段出门,一路上尽是一对对相互依偎着前行的小情侣。
顾怀的车停在校门口的正中间,很是显眼。
顾念之老远就看到那辆银色的车,激动的举着套着她的毛绒兔子手套的手挥舞着,坐在车内的人缓缓摇下了车窗,冲两个女孩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看到她们了。
“门口车那么多,你怎么判断那是你哥的车的?”赵清琛感到有点不可思议,车窗是在顾念之挥手之后才摇下来的,而且,她们站的这个位置也看不到车牌号。
“啊。”顾念之疑惑了一下瞬即露出一副迷一样的笑容,“我偷偷告诉你噢,我哥他有正中间选择症,就是不管是停车还是人站在哪里亦或是其他,都喜欢选择正中间的位置。”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每次碰到他都感觉很好认。
藏在围巾下面的嘴巴微微上扬,她以为有了围巾的遮挡,别人看不见她的小心情,可是眼睛的弧度却遮不住满脸的笑意,这一幕被车内的人尽收眼底。
“想先去哪里?”顾怀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问着刚上车的两人。
“直接去广场吧,陈迟他们已经在那边了。”顾念之答道。
一路上,顾念之拉着赵清琛讲东讲西,把她小时候冬天发生的有趣事情给讲了个遍,完全不顾正在辛苦开车的男人。
笑声在整个车内蔓延开来,尤其是讲到顾怀小时候在雪地里挖宝藏的事情时,笑声更肆意了,顾念之还不忘点评一句:“你不知道我哥那时候有多傻,就看了一个关于宝藏的童话故事就坚定我家院子后面的雪地里埋有宝藏,啊哈哈哈哈,我那时候才三岁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顾怀本就阴沉的脸如今已经黑的不像样了,低低的说了句:“想下车了是吧?“
两个女生只好讪讪收了嘴。
人民广场位于市中心,是一个金融行政、文化、交通、商业为一体的园林式广场,它的夜景被称为上海市中心的繁华夜。
广场的夜景总是能给人一种独特的感觉,暖黄色的灯光给人以温暖与慵懒,皎洁的水银灯则给人以清醒与明亮,仿佛是天堂与人间的交接。
广场中间的喷泉,偷了地灯五颜六色的光,变得神气起来。
整个夜景是大都市夜间文明的象征,也是人们向往的区域灯光中心。站在广场中间,你会感受到源源不断的人群向你靠近,那种被包围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逃离却又不舍。
等了一会儿还没有见到那三个人的人影,陈迟就先带着许娜娜来到了地铁口,把碰面地点留给了陆沉一个人守着。
广场的地铁口也是围满了人,卖东西的小贩总是热情的向行人推销着自己东西,而大家买东西只是为了买一份心意给他人买一份心情给自己,所以不管怎么说,东西是一定会有人买的,只是谁买跟向谁买的问题。
“你想要什么?”陈迟拉着许娜娜的手站在地铁口的入口处,温柔的问。
许娜娜望了一圈,眨巴着大眼睛,缓缓开口:“嗯,我想吃棉花糖,不过好像这里没有耶。”
“呃,那等一下回去的时候我再买给你,现在我们先买点别的好不好?”
“嗯?”
许娜娜还在疑惑着就被陈迟拖着走了。
他们在一个卖干花的摊子前停下,“爷爷,我们要买一束花。”陈迟说。
“要哪种,这里都有,自己挑吧。”一个低沉嘶哑的声音回复,听不清语气里的心情。
看到顾客临门,卖花人也没有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跟其他卖家殷切的笑容比起来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用买花,我不......”许娜娜本来想拒绝,可是他突然的抬起头,这才看清他的样子,面上是震惊还有紧张,到嘴巴的话又咽了下去。
卖花的人是一个有着花白胡子的老爷爷,头发不多,有地中海的趋势,但那所剩无几的头发却是没有半根不是雪白的,岁月在他的身上无情的烙下印记。他身上穿的是那种抗战时期的浅蓝色粗布大棉袄,看得出来不是很干净,裤子是黑色宽松的棉麻长裤,脚踩的是典型的老北京布鞋,深蓝色的。
他是一个老人,很老很老的人了。
他的皮肤松弛的像是山丘上的沟壑,因为松弛,所以布满褶皱,怕是刀子也划不出这样深的褶皱的,还布满了深深浅浅的褐色的老人斑。
他的背不挺了,无时无刻不在弯曲着,没有担子压着也直不起来了。人们都说人越老越矮小,这句话一点也没错,他躬起的背将他的身高缩小了好几厘米。
他的牙齿也因为年老的关系,掉的差不多了,张口时总能露出那几颗苟延残喘的牙齿,整整五颗,吊在他粉色的牙床上,拼命挣扎不让自己掉落。
还有他的手掌,指腹上全是茧,厚厚的一层又一层,快要看不出那螺旋是怎样的形状,指甲也是厚厚的一层又一层。
“老人家出来卖花也不容易,我们买一束吧,好让他能够早点回家。”陈迟认真的挑着眼前的花束,没有发现此时这个女孩脸上的神情,如果他看到,一定会把花全买走,而不是只买一束了。
卖花人看到许娜娜震惊的神情并没有表现出什么,而是转头看了一眼站在许娜娜身边的男人,面带笑容的说着:“年轻人,拿一束走吧,不收钱。”
“这怎么可以呢,我们要买的。”陈迟好心的拒绝老人的要求,“娜娜,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花?”
见对方久久不答应,只好又问了一遍:“你要什么颜色的?”
许娜娜缓过神来,发现陈迟正在盯着她看,双手变得不知所措,结结巴巴的应道:“红色的吧。”
“好,那就红色的吧。”陈迟挑了一束红色的干花,向老人递去一张红色的钞票。
“拿去送女孩子吧,我不收钱。”老人笑眯眯的推辞着。
“这样不好的,您收下吧。”许娜娜一把将老人家的手慢慢的推回去。
老人呆呆看着手中的钱,“可是,我没有零钱找你们。”
“嗯,这样子吧,钱您先收着,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等一下让他们过来再拿一束走。”陈迟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娜娜离开。
他们二人走后,老人许久才缓过神来,瞒了这么久还是碰见了。
他叹了一口气,开始打包整理剩余的花束,今晚先不卖了吧。
因为年纪大了,行为变得有些迟缓,整理起东西来也不利索了。他每弯腰一下都显得特别的艰难,巨大的绿色编织袋在他的手中发出一阵阵呲呲的摩擦声。
“许大爷,今天这么早收工啊?”
问这话的是隔壁摊位卖小孩子发卡的刘大妈。
“是啊,家里人等我吃年夜饭呢?”老人尽量从脸上扯出一个笑容来。
虽然经常跟这些同样身为小摊贩的人呆在一起,因为时常聊天,彼此也很快就熟络了,每个人似乎什么都说了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知道彼此的名字,知道彼此的家乡,甚至知道彼此家里有多少人,谁谁谁爱做什么、谁谁谁现在在哪里非黄腾飞、谁谁谁关系不好......这些事情大家好像都知道的非常清楚。
不管说的人说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反正听的人都不曾怀疑。
不怀疑不代表相信,只是懒得深究罢了,不问别人不说的事情是做人的基本准则。
有时候说的谎言只是为了填满内心的那点空缺,不伤人不犯法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