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动作非常的明显,就好像是表现出来给苏星极看的那般。决意与决心岂是一句话就足以下定的?青年明白这一点,也不打算指出老人。
“她是我唯一在这个世界上亲人了,我的儿子,儿媳妇都因为神宫的事务而鞠躬尽瘁。我一直都希望她不要参与于其中,能够健康茁壮的成长。虽然时候一步一步的临近,撑个十几年我还是有信心的,在这短暂的时间内我一直都希望她是健康的成长。”
“然而比起你,她的父母的遗志更加容易地传入她的内心中。接触了多年的时间,就算是小孩什么都不明白,也会随着父母双亡的冲击而将那样的事物完全地铭刻。
“而你认为对她正确的事物,也恰恰好是在他的父母的死亡后决定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已经晚了。”苏星极靠着大殿的门边,抱着手。身影逆着阳光照射进来,老人不禁眯起眼睛。
“每个人都应该去尝试一下自己认为正确的,错误的事物,最后得出属于自己的想法。尤其是她还年轻的时刻,一切尚未完全形成,强行灌输进入只会培养出另一个你,而不是她的本人。”
“……你说的我明白,也想要如此。但是昨日看到她因为那种的想法而感到混乱的模样,我都会不断地拷问着自身,天照与你所说的,到底是不是适合于她?”
“我想并不是‘适合于她’,而是‘适合于你’。”苏星极望着外部,缓缓地开口道,“你并非是她,她的想法与挣扎,永远只能是一种侧面的形式而表现而出。在立场上,你我一直都是旁观者的身份,而不是其中的参与者。她的选择,她的想法,她的决心,都不应该被任何的旁观者所影响,除非你想要真正地参与其中,放弃你身为旁观者清高的形象。”
老人浑浊的双目忽然亮了起来,又瞬间黯淡下去。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会尝试不去干涉于她的。但是要这么做,我也有我的一点小小的请求,还望你能够答应。”老人深深地鞠躬。非常郑重的礼仪,其中蕴含着无以伦比的决意在其中,苏星极也稍微站直了身。
“说吧,只要不违反我的原则的请求,我会考虑的。”
“那就是,如果她真的因为她自己继承而来的想法而进入死路,我希望你能够……在一切还未无可挽回的时刻,给她一个没有那么痛苦的结局。”老人的声音带着颤音。毕竟一个只剩一位亲人的老人要做出如此的决定,无疑是及其痛苦的,也是挣扎而徘徊不定的,如果不是立刻说出,随时都有可能直接将话语吞回去。
“……这种时刻,我也不想再隐瞒于你。你的这个请求,我已经接受过了,来自于她的一位朋友的身上。”
“是吗,那我先向你,和她的那位朋友表示最为由衷的感谢。”
苏星极挥手:“那么,我会注意于此的。接下来,是时候和我讲一讲,第二次纪念日的时候你们的状态了。”
“是指伊邪那美命吗,很抱歉,那个时候我正在外面主持,对于后台的情况全然不知,也是后来才发现她的失踪。”老人直起身。
“我的目的当然不是那个,带我去那时候你们的后台所在,现在时间还没有超过一个星期,我说不定还能把握到点什么。”苏星极环顾一圈周围,最后视线落在本殿的正中间的位置。那里是装饰朴素的牌位,后面则是神官的后台,游客节日时刻能够进入后面去参拜,平日那里是禁止进入的。那里面结构为何苏星极自然是明白,从空中俯瞰了数次有余,早就将其记下。
老人稍加思考,点头。招手示意碓井贞光进来,后者虽然带着疑惑的表情,还是没有违抗她爷爷的意思。似乎感觉到被巫女瞪了一眼,权当没有看见。
碓井信也示意由孙女带苏星极前去,她稍微抗议了一会,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跟我来。”招手,苏星极点头,跟在后方。
才走出去没一会,知道以碓井信也的听力已经无法触及到此处,前方的碓井贞光停下脚步,回头。苏星极再度巧妙地避开了她的视线,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看着她,却怎么也无法与那个青年对视,也无法看见深处所蕴藏的事物。
“爷爷对你说了什么?”
果不其然,她还是如此地发问。早就明白巫女会说什么的青年,却毫无直接向她解释的打算:“没什么,只是一点友好的交流。”
“交流会让一个人行如此郑重的礼仪?”
“会。”苏星极只是回答简单的一个字,便不打算继续说下去。碓井贞光对于青年的话语感到无力,想要继续追问,又意识到青年既然会如此的回答,那么就算如何死缠烂打也没有任何的意义。
悻悻地转过身,继续在前方带着路。
“不过我可以稍微向你透露一点情报。”苏星极的话语让还没迈出几步的碓井贞光僵在原地,缓缓地转过头。
“你有一个不错的爷爷,好好地珍惜吧。”
青年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直接穿过了碓井贞光的身边。巫女错愕地望着苏星极的背影,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不是在那里。”
还是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碓井贞光小跑着追上青年。然而他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在前面走着。天知道这个青年在想什么,巫女尝试阻止,却无法撼动苏星极分毫。虽然早就明白自己与那个青年的力量差距,但是无法撼动的感觉仍然让她感到一点的无力。
“我突然改变主意了,这个方向会有更多的收获。”
“问题是那里不是神乐殿,那里是神社的本体所在,不是神职人员是禁止进入的!”碓井贞光因为跟不上苏星极的速度而有点气喘,说话也有些许的断续。
“而且那里是爷爷负责打理的,伊邪那美命也没有出现在那里,怎么可能会有发现!”
“世事难料不是吗,说不定就有什么发现呢。”尽管这句话从苏星极的口中说出来相当的奇妙,青年仍然是面不改色。巫女哑口无言,想要阻止也自认无法阻挡青年,只能小声地埋怨着。
一路向前走,就是明知神宫的神社部分。绿树和假山泉水点缀在前方,偶然能够听见小鸟的鸣叫,一副秀丽的朴素园林景象。正面是一间小小的神社,比起本殿的辉煌华丽来说它就像是一间普通的茅草屋。
门外则是无数的祭祀用具,构成一重又一重复杂而强大的阵法。完全不像是进行神社祭拜的场所,非要说更像是在净化着什么,阵法不断地运转着。就算是再东京这种灵气狂暴难以梳理的地方,仍旧不见停止,吸纳着比较平静的灵气进行着运转。
碓井贞光没有看出此处的异常所在,苏星极却看得非常清楚。他现在所站的地方正是阵法的边缘,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踏入,势必会被它的主人发觉。到底是什么样的事物值得布下如此精心的大阵?就算是吸收混乱的灵气也要将其维持下去?
苏星极直接放出强大的神之力,将阵纹的脉络梳理了一番。在巫女的眼中看来,就像是他蹲下身,左手扶着地面,完全意义不明的动作。复杂和精妙程度非常高,其中运转的流畅程度也是极高,看来有人日复一日地进行着维护。更加令他在意的是,在那一间神社的中心,他能够感觉到来自于人心之脓的那种混杂而疯狂的气息。
难道说真正供奉明治天皇的地方就在前面?这里是某一种另外的事物?净化人心之脓?用灵气和运转出来的伪神之力?
一种愚蠢到不能再愚蠢的手法,人心之脓会将神之力完全的吸收,就算是苏星极的神之力程度也需要付出巨大的数量才能将其冻结在冰中,更遑论这个阵纹的总量甚至不如他的力量的万亿分之一。
这样的做法完全称不上是净化,而是一种净化的外表下的对人心之脓的供给。养着什么吗?其中的气息似乎察觉到了苏星极的存在,发出本能的畏惧。这是自然的,持有如此总量的神之力的家伙里自身如此之近,任凭谁都会感到恐惧。
之前的行为已经将自己的神之力刻在阵纹中,现在只需要用神之力包裹着自身就能在不让主人察觉的情况下进入。
站起身,刚迈出一步,突然才想起来。碓井贞光是会让它的主人察觉的,如果她真的随着苏星极进入阵纹中,后果不堪设想。伸出手,碓井贞光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被苏星极拉着手腕前进。
“等,等一下,你做什么!放开我!”碓井贞光不断地挣扎着,然而青年充耳不闻,强硬地拉着她前进,“你再这样我就要大叫了,我真的要叫了!”
通过左手,神之力在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她包裹,避开了阵纹的感应。只是巫女对此没有一点的感觉,不断地挣扎着,甚至用指甲抓着苏星极的手臂,却又像是抓到了石板一般坚硬的事物,露出吃痛的表情。
可以说是拖着她一路穿过鸟居,走到神社门前。终于放开巫女,盯着门前的封条。巫女揉着手腕,毫不留情地叫喊着,却不知道现在已经是阵纹的深处,声音被阻隔,就算是这里有一架战斗机起飞,本殿的人都无法听到丝毫。
封条上写着完全看不懂的文字,只是在门前简单的封着,一副随时都有可能会脱落的模样。肉眼无法看懂,那只能借助于奥丁的神之力去理解了。苏星极脱下手套,露出冰做成的左手,轻轻地触摸着封条。
碓井贞光也看到了青年那样冰蓝色的左手,惊讶的连呼救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