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他还在官场上,不大不小算个处级吧——这在县城算可以了。
求他办事的几乎每天都有。求人办事,大都不会空着手,于是大包小包和成扎成条的名烟好酒以及红包便流进他家。
他爱人是乡下的,原先是个喂猪的好手,进城后,对养猪还是情有独钟,时不时地在枕边用她软软的乡音熨他的耳毛。说多了,他就不耐烦地说,这到了啥地方,你还想着猪……
你别忘本——没有我在家喂着几头猪,能有你今天?
这我哪敢忘?想当年,咱俩好,你家里人死活不同意,你铁了心跟我,我就想,等我混出个样儿,一定让你过上天堂一样的日子……
天堂里也不能没有猪……
你瞅瞅,哪样东西不比猪值钱?
东西是东西,猪是猪,这是两档子事。
好吧,你想喂就喂吧!
于是,院子里就辟了猪圈。两头猪在圈内悠悠自得,身上的毛油光发亮,见了人来,将那红通通的嘴巴高高抬起,哼哼唧唧地讨吃……
来的人多,她就陪着人家看她的猪,谁要是夸她养的猪好,她便高兴地咯咯大笑。若是再夸她会过日子,她的眼睛就会一亮,跑屋里对着丈夫的耳朵叽咕几句,事情大半能成。知道她这爱好,送礼的定会捎带着猪饲料和催长素、添加剂什么的,在她面前吹嘘这都是最新的科研成果,用了之后,要不了三个月准出栏。她听了,两手搓动着,眉稍眼角都流出笑来。
丈夫劝她,叫她别当真——那些猪又脏又臭的。
啥叫脏,啥叫臭?可以说,咱养的这些猪是天底下最干净的!
果然,她养的猪早早就被人订购,价格高于市场,往往还是预付款,买家甚至为一头猪争得面红耳赤。谁要是能抢购到她养的一头猪,必在他人面前夸耀几天,连口水都顺着嘴角子下来。
某报记者听到这个消息,前来采访。她说,这没有啥,应该的,应该的——咱不会干别的,养猪为国家增加点贡献总可以吧?
记者看了看猪圈,惊得眼睛瞪得溜圆儿,只说不错,不错。又到屋里看看,见还有打补丁的床单,就说少见,少见……
没过几天,报纸在头版登出了关于她养猪的报道,称她是破除陈旧观念的典型,还加了编者按。
她出名后,丈夫也很快被提拔到市里当领导,副厅级。她喜滋滋地对丈夫说,咋样?听我的没错吧?
搬家那天,丈夫劝她,到市里你别再养猪了。她说,到哪儿咱都不能忘本——没有猪,就没有咱的今天……
不料,她的豪华猪圈刚刚启用,丈夫东窗事发。几个执法者到她家里搜查,见到的都是陈旧过时的家具和电器,眉头就紧了。其中一个到猪圈看看,竟被那品种猪吸引住——那畜生把个红通通的尖嘴头子举得老高,鼻孔一耸一耸的,不住地指着堆放饲料的小房间。执法者的眉头猛地张开,直冲进那小房间。只一会儿工夫,大量的赃款、赃物和存折被亮到阳光下……’
被带上警车时,她不停地问执法者,我那猪咋办,我那猪咋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