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那些掌控命运的手掌下面尽情地演绎一颗棋子的本分,虽然也妄想过挣扎,可是不管自己选择什么方向,都逃不开被吞噬的宿命。
寂寞的人说:就算给我全世界,我还是一无所有。
孤独的人说:就算站在全世界中央,我也没有归属感。
可我总是去最荒凉的地方寻找归属感,为了画一片天空而把整片花园用作调色。
我以为自己穿越了茫茫人海去寻找她,可实际上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很长很没有意义的梦罢了。
后来我睡得很沉所以再没有梦见什么了,只是听见有人叫我然后我就醒了。
突然变得浑身疼痛却可以若无其事地睁开眼睛然后坐起身来:“妈?”
然后妈妈看着我很激动地破涕为笑,“小禹你醒了啊。”
我抬手看看自己没有像电视里放的一样吊着点滴吸着氧气瓶浑身插满了管子,除了有些疼痛就再也没有其他不适应了。
我翻身下床跟妈妈说:“妈,我没事了,我们出院吧。”
“不行,”被一把按在床上然后盯着我说,“你得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出去。”
“妈你倒是轻点,再用力散架了都。”
然后呆滞地被迫躺在床上看白色的天花板幻想头顶的石灰什么时候会突然砸下来然后我又会多在医院呆两天。
妈妈在一旁给我打水洗脸给我削苹果然后一遍又一遍地问我渴不渴饿不饿冷不冷。在我没有往家里拿回奖状和奖杯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有那么殷勤过了,所以搞得我有些不自在。
“妈,这里的陈设我怎么从来没见过,这是哪里的医院?”
我被扶着坐起来洗漱,看到病床对面的墙壁上贴着的海蓝色的壁纸,往上是精致的雕花吊灯,偌大的病房只有我这么一张病床,门边一个很大的储物柜,右手边是巨大的落地窗和同样是海蓝色的窗帘,
窗外的楼下是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的一弯很澄澈的人工小湖,四周围着高大的秋枫木,有三三两两的病人在下面散步或者坐在轮椅上面对着湖水看风景。
“我们已经在澳洲了,那天你出事,你爸爸接到医院的电话之后就立刻买了机票飞到这里给你办了入院手续。”
“什么,妈你说我们现在在澳大利亚?”我立刻下床赤脚跑到落地窗前趴上玻璃向外看去,一片浓绿在烈日的炙烤下让人感觉自己闻到了烧焦的味道。一整片蔚蓝色的天空是在丰泽不曾看见过的,偶尔飘过一两朵白色的云让天空变得暗淡一些然后又突然明亮。或许是真的很安静也可能是玻璃的隔音效果很好所以我听不到一点声音只有自己因为有些兴奋而变得急促的呼吸。
蓝色的天空下就是墨绿的树叶,颜色反差地很明显却格外相近,偶尔树梢摇动然后我知道起风了,偶尔树叶飘落然后我知道思念了。偶尔湖面阳光的倒影射进眼睛里然后睁不开眼,偶尔一个行人路过像是穿越进了画卷。
“因为来得太急所以没有来得及叫上倩儿和依凌。”妈妈边说边赶过来扶着我让我回床上去躺着,虽然下床的时候大腿的骨头的确有些疼痛但嘴里还是“没事没事”
我让妈妈放开手然后活动了一下四肢告诉她我是真的没事让我出院吧。
然后她就突然变得很严肃告诉我要出院也得做了全身检查再出院。
花了一整天时间做了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检查,期间想溜到楼下的湖边看看风景却被一个金头发白皮肤的漂亮的护士姐姐撞见然后她看了看我手腕上的病号带对我很温柔但是唧唧喳喳地说了一大堆,最后实在受不了她让我似懂非懂的澳洲式英语然后跟她点点头说:“ok,ok,Iwillgoback。”
被关在病房里的飞不出去的鸟,虽然知道外面很热但是成天吹着空调让我变得有气无力,做了一天的检查也愣是没检查出什么毛病来然后在一个浓眉毛高鼻梁的医生指着一张检查单手舞足蹈地说了半天之后我妈过来跟我说明天就给你办出院了。
眼睛里的阳光是即使在火热的夏天看了也不会觉得难受的。
很兴奋因为可以去澳大利亚的各个角落留下我的足迹,虚惊一场之后我告诉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于是翻开床头的地图开始寻找旅游的路线。
晚上的医院虽然灯火通明但是安静地让人害怕,远处闪烁着的弧形霓虹灯把树木照得闪闪发亮,我穿着一身病号服盘着腿席地坐在落地窗前抬头看天空。
这里的天空是很特别的黑,黑得有些澄澈透明所以漫天的星光毫无阻拦肆无忌惮地在天空横行。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丽的夜空以至于我曾经认为的自己喜欢看的星空原来只是一块黑色的幕布,我抬着头一动不动地发着呆,我总觉得这样的姿势有些过于寂寞了——像是得了绝症快要死掉的少年,散乱着头发穿着病号服看星星然后心里想着自己死了之后会去到哪一颗星星上面。
因为太繁华所以会很容易注意到在光芒与光芒的罅隙间存在着的黑暗,因为太绚烂所以总是会没来由地觉得孤单和落寞。
突如其来的暗涌把我的手指淹没,此刻才好不容易想起来我是因为赶去见易倾所以才会出车祸的。习惯性地朝口袋伸手想摸手机给易倾打个电话然后又突然回过神来发现没有手机而且自己身在澳洲所以心情顿时变得很糟糕。
我站起身来想回床上躺着,妈妈拿着一盘水果递到我的面前,“怎么不看了,我记得小时候你最喜欢看星星了,这里的星空才算真正的星空啊。”
“妈,我想出去看,在楼下湖边的草地上,好不好。”于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我躺上草地感觉是很柔软的云,现在我们分隔在两个半球,一边是云朵翻涌绿树成花的盛夏,一边是雪花飞舞枝桠横亘的寒冬。
我把头枕在自己的手上然后看着我从未见过的南半球的星域胡乱找一颗星星告诉她易倾我在想你。
然后那颗星星开始闪烁,我迷上眼睛伸出手把它抓下来放在胸口让它融化成爱心的形状。
只是它融下来的液体部分开始不由控制地在我的身体里乱窜最后从眼睛里涌出来,我尽可能地把我的思念化成弧形好穿越无边的陆地飞过茫茫的海洋赶到易倾的身边把那些动听的旋律唱给她听。
我突然在某一颗星星上寻找到易倾在丰泽的倒影。
易倾坐在我那个破旧的小球场的看台上抬着头看天空,是那天和我见面时穿的白色的长裙。她轻轻说了句什么然后低下头抱着膝盖把下巴放在膝盖上。
几秒钟后我听见易倾的声音:“小禹,你在哪儿?”
后来我又看到倩儿也去了那个球场,偶然地相遇让两个就算彼此认识但也不会有交集的人说了话。她告诉易倾我出了车祸去了澳大利亚,然后我看到易倾突然站起来变得很惶恐。
易倾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然后又消失在很远的地方,仿佛不是为我而说所以我不是终点只是沿路的一个站牌,它可以在我这儿停顿但是不会很久。
站起来的时候大腿用力有些痛不过我咬咬牙就这样忍过去了。
我一直认为我活着是一个奇迹,少年帕金森,两次被柳韵鑫的哥哥用棍子打出了血,之后又被汽车卯足了劲撞然后长途奔波跨越半个地球来到另一个季节另一个国度。
我风风火火地去遭遇不计其数的波澜壮阔的海洋,穿越过之后是一片不一样的天。
从不安于本分的自己,开始在整个星球上胡乱踩踏。
于是在两个人的思念在太平洋的上空相遇,努力蜿蜒成弧形然后形成一个圈所以在南极和北极的天空会出现很绚烂的光芒,七色的,极光。
第二天出院后就开始了我的澳大利亚之旅,医院在“花园之州”墨尔本,所以自然是近水楼台去了菲兹罗花园,盛开的各种我叫不出名字的花,我以为我又到了天堂,场景开始变得梦幻然后我凑近其中一朵却闻不到花的香味。
我总感觉当我从医院醒来之后自己的世界就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但是我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只是有时候声音变得很嘈杂但不是我能够辨别的声音,有时候突然很安静然后我听不到眼前呼啸而过的汽车的声音却感觉从天边有声音传来像是在叫我的名字。
我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妈妈我怕一旦她知道就又把我关到医院里去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因为闻不到花香所以突然觉得很扫兴,花园的旁边是高耸入云的圣保罗教堂,全世界最高的教堂。
虽然开口就喊上帝也曾听过丰泽午夜的教堂钟声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进入过这种庄严神圣的地方,哥特式的风格,厚重的木门和彩面的玻璃,步入教堂的那一刻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被昏黄色的灯光洗刷地更加轻盈。
所以美好的事物都让我们有分享的冲动,对象是我们最爱最在乎的人。
我抬起头告诉耶稣,如果可以,请让我最爱的人永远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我的父母也好,倩儿和依凌也好,樊阳和程诺也好,都让他们存在于我的世界里。如果不可以,请将我收作天使。
然后我低下头轻轻地呢喃,我不懂得朝拜但是若有一天我和易倾走到一起,我一定要带她来这个美丽的地方告诉她我能够伴她一生,告诉她,同时也告诉上帝我的决心。
妈妈说:“小禹你站这儿我给你拍一张照片。”
于是我被刻录在这张无暇的画面中开始羽化。
晚上的亚拉河变得格外璀璨,绚烂的霓虹在彩色中带着些许让人迷醉的感觉,只是这种感觉很庄严并非轻浮。
在两个小时前的长桥上被浩渺的落日景象所震撼而后灯光开始亮起从一种光芒转变成了另一种光芒,同样璀璨但却是不同样的震撼。
我跟妈妈说等以后我老了,我要在墨尔本的海边定居。
和我爱的人。没有说出口的半句话。
易倾。很希望是她但是不敢想象。
不停顿地奔波了一天所以变得很劳累,精神上的持续兴奋让我一触到柔软的床就立刻睡去。
然后做了一个很可怕却又很真实的梦,感觉睡着之后我又躺在了病床上,而且是在丰泽的医院。
像电视里演的医院连着氧气瓶旁边放了一只检测心电图的仪器并且有很多杂乱的先吸附在我的胸口让我觉得浑身难受。
那些疼痛又开始发作这次变得很剧烈让我浑身冒汗,我想从梦中醒来但是却怎么也醒不来。
然后我听见病房的门打开,进来一个女生,她叫我“小禹”,我认出来是易倾的声音。
我想应她可是嘴巴被呼吸器捂住不能张开,于是我动了动手指告诉她我听见了。只是动一下手指但是整条手臂都很痛很痛。
我听到易倾开始哭,哭得很响亮,嘴里说:“小禹,都是我的错,对不起。”
哭得我很心痛但是我就是不能起来告诉她小易其实我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不管是在梦里还是在真实,我都不愿意看到这样让我心痛的画面,我开始挣扎着逃离这个画面然后全身都因为使了暗劲而变得酸痛。
有时候明明自己可以做到的事情却往往眼睁睁看着它走向毁灭,而后我们开始变得懦弱变得没有了斗志。只是有时候我们也必需学着去做一些我们不怎么愿意做的事情,因为我们在长大所以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我们渐渐地远离时光里自己最初的模样,我们不能再因为流血任性地就喊痛,因为失去就放纵地哭泣。有些路是我们自己在走所以有些想法只让自己知道才是最好。
只是到了最后我还是惊醒了,**********木讷地睁眼躺在床上然后告诉自己我是在澳洲,在墨尔本。我看过美丽的菲兹罗花园看过宏伟的圣保罗教堂看过墨尔本的日落和亚拉河的夜景。明天我还要去很远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所以梦里那些场景都只是我的臆想根本不可能成为现实。
但是还是冒着冷汗望着天花板不敢再闭上眼睛。
但是那些真真切切的疼痛和就在耳边爆炸的声音让我变得犹豫不定到底那一边才是梦境。
但是太阳总会升起所以那些只能在夜里滋长的烦恼在早晨的阳光射进我的窗户的那一刻都被悉数扼杀在被窝里。
我起床穿好衣服然后它们就留在床上等待着收拾房间的人把它们清理干净。
只是穿好衣服后我还在床沿坐了一会儿盯着白色的枕头发呆直到老妈开门进来让我赶快洗漱准备出发。
一刻不停地赶到另一个城市然后去了另一个景点看了不同的样的东西却只有同样的感慨。
在黄金海岸的沙滩上用流沙写上你的名字然后看海水慢慢把它冲刷磨灭,我抓起一个贝壳对它说出自己的愿望然后用力扔向海中让它带着我的愿望远走高飞但愿能够在另一边的海岸让另一个拥有同样孤单心事的人捡起,用心倾听然后将它保存。
虽然有着想流沙一样数不清的烦恼但还是像个孩子一样奔跑,柔软的沙子有母亲般温柔的力量包裹着我的脚。
坐下看夕阳一点一点把金色铺满整个海滩然后海风吹过海面变得波光粼粼拼凑成点点星光。
突然有了对丰泽的想念,我不知道离开丰泽到这里已经多久了,但是我开始疯狂地想念那些老旧的公车站和并不算美丽的丰泽高中。我也想念那些离我很远很远而且无法联系的人。
我躺在沙滩上开始犯困然后睡着。
直到晚上的海风把我的头发吹得很乱很乱,妈妈来叫醒我我才醒来。
本来很期待的事情后来以一种不着调的方式开始,奔波忙碌不像是悠闲的旅游,眼花缭乱的风景后来就变得见怪不怪了。
不经意间想起来现在易倾会在干什么,后来发现其实只有不经意的思念才会让人在梦里梦见,因为不经意的思念是最美好的。只是到了后来我也分不清哪些欢笑是真的快乐哪些欢笑只是扯着嘴角的哭泣。
因为时间走得太快所以我们变得陌生。
圈过了半个地球的思念终有一天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