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这一百米,是上坡路,这对于已经接近精疲力尽的几个人来说,无疑是最糟糕的消息。
不过好消息是,拦在面前的亡灵已经没几个,一路上除了这个上坡,已经再无其他阻碍——不算后面正在紧紧追赶的骷髅架子。
“这就是最后啦……加把劲!”扳手收回了已经有些烫手的冲锋步枪,拿出一个震撼手雷,利索地拔掉插销,丢了出去。手雷炸倒了一片亡灵,这为他们争取了一点时间。
一百米的上坡路,在平常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现在,林明峰已经快要抬不起手,两条腿也根本不像自己的一样,已经快要失去知觉,他只是靠着自己的意志,驱动着自己往前跑,一步一个脚印,很深。
万幸的是,这个上坡的坡度并不算太陡,众人还能坚持坚持。
月樱回到了队伍末尾,协助扳手将追击的亡灵给清理掉,以免有后顾之忧。
然后,林明峰第一个到了坡顶。
在第一眼看清面前的景象时,他张大了嘴,然后被雪花呛了一嘴。
“什么啊……冰?”紧随其后的扳手喃喃说道。
“是冰河。”爱丽丝说。
在他们面前,是一条结满了冰的大河,大概有数百米宽,冰面如镜,即使阳光并不强烈,冰面反射的光也让他们有些不适。
“那么……到这里是做什么?”马洛斯先生谨慎地问。
爱丽丝看了他一眼,把背包移到胸前,蹲了下来。然后,她便在众人的目光中,滑了下去。
月樱愣了愣,“小心石头!”这话还没说出来,爱丽丝就已经滑到了底部,走上了冰面,一路顺畅,轻松惬意。
其他人瞪着眼,互相无语。
后面的亡灵还在爬坡,眼看着就要追上了,现在别无他法,只能跟着下去了。
林明峰沉重地吸了口气,并拢双腿坐下,然后轻轻地往后一推——在那个瞬间,他回想起了小时候溜滑梯的感觉,很美好,就是没现在这么冷。
“再暖点就好了……”
其余的人也一个接一个地下来了,只是姿势并没有爱丽丝和林明峰这么标准,扳手是趴着滑,马洛斯先生则是很诚实地打着滚下来,至于月樱……他体力还很够,是直接跑着下来的。
爱丽丝已经走出了几十米,冰面上没有亡灵,前方一片空旷,依照这里的温度,冰河的厚度大概足够稳固,不过要在上面跑,没经过体能训练的人是很难做到的。
“所以跑到这河里是为毛?那群东西还是会追过来啊。”林明峰回头一看,坡顶已经有骷髅冒头,打头的那个走的太急,一脚踩空直接滚倒在地,没两下就滑到了坡底。
自己下来快,那么其他东西自然也下来的快,没有多少时间了。
不用别人说,众人立刻拔起腿,就是往前跑——马洛斯先生刚跑出两步,便摔了个大马趴。最后还是扳手和林明峰两人一起扛着他,才能勉强跟上其他人的速度。
因为担心在冰面上打滑,几个人跑的并不快,就算有雪地靴也没办法避免跌倒,不过只要小心一点的话……还是可以的。反观那些亡灵们,在下到冰面上之后,要么打滑,要么走两步摔一步,现在也只是过了三分之一。
但无论如何,它们是确实地在前进,而且数量越来越多,只是短短的时间,后面就全是亡灵。
前方空无一物,对岸也看不到任何亡灵的踪迹,可以说前方算是很安全——但这并未解决后面的追兵,不过在要走到岸边时,爱丽丝停了下来,转身。
月樱看着她,只见爱丽丝平举右手——这是她要使用人偶时常用的起手式——然后一个红色的人偶便出现在她手上,是月樱从未见过的颜色类型。它晃着身子站立在爱丽丝的手背上,像是因为脑袋太大而无法掌握平衡一样。
爱丽丝用左手食指轻轻一弹,红色人偶便消失不见,等月樱再次发现它时,那人偶已经出现在半空,来时的河岸旁。而在人偶下方,是正在爬行的众多亡灵。
“额……”虽然还不明了具体措施,但月樱觉得自己大概猜到了爱丽丝想做什么。
就算是林明峰也能感觉到的魔力从爱丽丝身上喷薄而出,沿着一条透明的丝线延伸到那半空中的红色人偶,雪风扬起了它的长发和小红裙,一切都显得那么精致,就算是摆放在最高级的橱柜中,也不会有任何人表示异议,可爱的三头身,足以让所有少女发出可爱的惊呼。
毕竟,那是巨大的有着几十米高的三头身……
月樱瞪着眼,看着那巨大的三头身人偶,张开了嘴。
人偶可爱的面容带着笑容,黑色的眼珠反射着亮洁的光,人偶还是那个人偶,只是身型猛然扩增了几百倍、乃至几千倍。
然后,自然而然的,光凭一个人偶无法抵抗无所不在的重力,它开始下落,以万均不敌之势,朝着亡灵大军的中心点坠落。
是个人都会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声爆响,巨大的红色人偶砸碎了冰面,冰面下急流的河水似乎挣脱了束缚,如同千军万马般喷涌而出,带着碎冰和残肢断骨袭向这冰面上唯一的一伙人。
“卧槽!跑啊!”随着扳手一声狼狈的惊叫,包括爱丽丝在内,都立刻拔起腿狂奔。
冰面碎裂的声音随影而至,不用回头看都知道,冰面的裂缝已经蔓延到了此处,冰冷的河水从裂缝中刺出,如同最锋利的剑,坠落引起的波纹震荡着还完好的冰面,宛如吞人的巨龙,在那一瞬间,林明峰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还好的是,他们距离岸边并不远,在整条河都粉碎之前,他们成功地踏上了河岸,避免了掉入冰河的下场。
除了月樱以外,其他人的体力几乎都耗尽了,双腿发麻,几乎伸不直,只能蜷着腿坐在雪地上喘气,月樱在几个人旁边转了几圈,手里就多了一堆东西,都是他们背包里掉出的装备,虽然都是一些小东西,但他们都没力气去捡起来了。
河道上,河水正在慢慢恢复平静,时不时会有几个骷髅在河面上探出脑袋,但很快就被咆哮的水流给吞噬,消失不见。
“这河流哪去的?”林明峰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爱丽丝想了想,拿出了地图,“湖。”她指着地图右下角,那里有一个大湖,是这条河的终点。
“这样说那些骨头就不会到有人的地方去了是吧。”
“嗯。”
林明峰舒口气,软在雪地上,躺了一个大字型。“妈的累死了。”
?
休息了几十分钟后,众人再次出发。
因为不能再返回去,所以比起原来的路,现在要绕一个大圈子才能回到原路上,不过比起遇到亡灵,绕路并不算一回事。就算是月樱,也受够那些没肉的骨头架子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4点,再过不了多久天色就会暗下来,于是现在他们的目标就是找到一个可以宿营的地方,以便在这恶劣的雪地当中过夜。
而这个宿营地,他们很快就找到了——在一片山林当中的一个崖壁下。
这是一片低矮的山地,再矮一点的话,说是丘陵也不为过,因此崖壁其实也不高,并没有多少危险。
经过商议,扳手和爱丽丝去找燃料,这里的林子虽然很稀疏,但还是长有一些针叶树,枯树枝并不缺,而剩余三个则留在宿营地准备。
虽说是三个,但其实只是月樱来做,林明峰和马洛斯先生在旁边看着而已。
“你想干嘛?”见到月樱拿了杰罗给的工兵铲,站在崖壁前时,林明峰开口问道。
“准备扎营啊。”月樱指着崖壁说,“所以要挖个洞。”
“……啥?”
“就是挖洞啊。”月樱随意地答着话,将铲子插进了崖壁。
只是一铲子,就是一大块带着雪的山土。因为寒冷,泥土应该是非常硬的才对,这一路上林明峰已经确实感受到了,但月樱手中的工兵铲却无视了这个问题,如同切豆腐一样把崖壁上的泥土给挖了出来,小山一样的土堆很快就堆了起来,掩盖住了月樱的身影。
“额……这?”林明峰捡了块泥土,虽然能捏碎表面的一层,但他怎么也掰不开里面那一块结成的冻土。
“你们的队长对魔力的使用方法利用得很娴熟啊。”马洛斯先生赞赏地说。
林明峰扔掉那土块,回头,“怎么说?”
“魔力并不只是使用魔法的力量,它还可以增强人的力量、耐力、速度……还有物体。”马洛斯先生抓了一把雪,揉了揉,“飞叶枯枝皆可杀人,这并不只是使用者武力高强的原因,而是他们能把魔力注入到飞叶中,使其变成如同兵器一样的存在。而你们的队长,刚才把自己的魔力注入到铁铲当中,极大地增强了铁铲的耐性,所以能够铲动那些坚硬的土。”
林明峰眯起了眼,“你一个祭司怎么懂这么多?”
马洛斯先生羞涩地笑了笑,“虽说我寻求的是圣光之道,但所有的力量追根究底都是一样的,魔力和圣光其实也差不多,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
“这根本不像一个祭司说的话啊,你就不怕被别的人说大逆不道?”林明峰在教会中寄住过,他很明白那些教徒的秉性——不信教的林明峰当时可是挨了不少骂。
马洛斯先生指了指地下,很坦然地说:“所以我现在在这里。”
林明峰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
等扳手和爱丽丝回来,月樱已经挖好了一个大洞口,正在清理挖出来的土块,这让两人楞了好一会。
“就队长一个人干的?”扳手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但还是问一问。
“废话。”林明峰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除了那个小怪物还有谁能做?”
“也是。”扳手耸肩。
刚挖的洞口从外面看起来还挺震惊的,而进到里面,才会疑惑那么多的土块怎么就挖出了一个体感挺小的洞——当然对于五个人来说,已经绰绰有余了,就是马洛斯先生不能站直身。
“嗯……我不够高。”月樱有些不好意思。
扳手用打火石点着了捡来的枯树枝,很快,火焰便驱走了寒冷,将温暖带到了这个洞穴当中。
“诶嗨……妈的终于活过来了。”林明峰恨不得整个人都跳进火里去,这一整天他都快冻坏了。
“别一时兴奋脱了衣服,小心感冒。”扳手丢给他一个速食罐头,“省着点吃!”
爱丽丝在火上挂了一个小锅,塞了点雪进去烧水,因为有火,就不需要啃那些难吃的压缩饼干了,很可惜的是扳手他们没遇到兔子之类的小猎物,不然可以用来加餐。
但在这种环境下,有热水就已经非常不错。
烧好水后,每个人都拿到了一个装了热水的杯子,水的热度透过杯子,从手掌直传到胸口,温温麻麻的感觉立刻占据了整个身体,众人同时发出了舒爽的声音。
“妈的这时候要是有个棉被……!”
“棉被没有,睡袋要不要?”扳手嘬了口热水,随即被烫得吐出了舌头。
“万事不要奢求过度……现在不是很好吗?”马洛斯先生的杯子已经空了,那点容量都不够他一口的。“能再来一杯?”
爱丽丝搅拌着锅里的午餐肉,希望能料理出能够入口的食物。
月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跳动的火焰,有些犯困。
第一天,平安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