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对涵大姑来说,神不知鬼不觉的往蒋公子身上塞一封信并不是难事,作为一个靠装神弄鬼耍把戏赚营生的道姑,涵大姑的手底下着实有几分真功夫。
可难的是查询蒋公子的行踪。
西大街柳树巷蒋家,原本只是一个破落的小门小户,蒋老爷也只是个七品芝麻官,在遍地大员的燕都城内,真是数不上数。
可架不住人家会生,生了个女儿蒋玉莲千娇百媚,八年前送进宫中,一下便得了皇宠。蒋玉莲虽然进宫八年也没生下一儿半女,可是圣宠并不见丝毫减弱,去年更是被封为了贵妃,一时风头无两。
蒋老爷因着女儿的关系,近年官位不断升级,从七品的芝麻小官升为了五品郎中。若不是他自己实在才疏学浅,真没什么本事,只怕这官位还能升的更快些。
蒋贵妃进宫之前蒋家日子过的非常艰难,蒋老爷七品官那点微薄的俸禄,在燕都这样富庶繁华的地方根本就不够用,家里日子还得靠妻子女儿做些女红贴补着。这样的情况蒋老爷自然不能、不敢也没本事纳妾,所以蒋家只有蒋玉莲和蒋云飞两个嫡出子女。
蒋玉莲进宫之后,蒋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更借着蒋贵妃的关系,让蒋云飞进宫做了十二皇子的伴读,得听圣人之言,受太傅教导。同是也结交了许多权贵子弟。
如今正是春闱放榜,蒋云飞贡榜排名在前,只差殿试。但明眼人心里早有计较,以蒋贵妃的面子,蒋云飞殿试肯定会一甲高中,就是中个状元也未可知。
过去蒋家只有蒋贵妃一个女子在后宫风光,到底没什么大作为,可是如今蒋云飞即将金榜题名,那形势可就不一般了,蒋家只怕就要飞黄腾达了。
京都中最不缺的就是踩低就高的势利眼,眼瞧着蒋家就要起势,立刻有大批人巴结了上来。蒋云飞如今真是分身乏术,整日忙着东家西家的宴请,片刻不得闲。
涵大姑想尽了办法,好不容易打听到蒋云飞和庆王府二公子在酒楼喝酒,可等她赶过去的时候,蒋云飞却已经走了,去了哪里再没人知道。
涵大姑不死心的在蒋家门外守到了半夜,也没见蒋云飞回家,这才没办法的回了慈心道院。
“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明日一早天不亮我就去蒋家守着!一定把信送到!”涵大姑苦着一张脸对梁菀儿解释道,连声哀求着:“求四姑娘您可怜可怜我,先帮我把穴解了吧!”
梁菀儿淡淡扫了她一眼,问:“你说蒋公子和庆王府二公子一起喝酒?”
涵大姑点头,“是庆王府二公子,听说这些日子蒋公子和庆王府二公子走的很近,两人经常一起出门。有时候还会到城外的别院住上一夜,第二日才回府。所以我想着,蒋公子今晚恐怕也不会回来了,所以我明天一大早再去蒋家守着!”
梁菀儿垂眸,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庆王府!蒋云飞竟然与庆王府的二公子交好!原来是这样!
前世的未解之谜此刻豁然开朗,梁菀儿一下子明白了,庆王世子那个禽兽之所以会对她生出龌龊心思,原来并不是偶然!
上一世她就想不明白,梁家与庆王府没有任何交集,她也从未见过庆王世子,那个禽兽何至于就对她突生邪念,想法设法的要将她强占了去?
原本她以为是二房想要巴结庆王,所以才害她。只是如今看来,这里面恐怕少不得蒋云飞的功劳!
蒋云飞,好狠的蒋云飞!
他不想娶,退亲便是了!为何要使出那般阴狠的毒计,将她害到生不如死!
梁菀儿恨的咬紧了牙关!指甲几乎陷进了肉里。
“四姑娘?”涵大姑见她久久不语,脸色阴沉的吓人,硬着头皮怯怯的喊了一声。
梁菀儿好不容易才将自己从滔天的恨意中唤回,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抬眸,漆黑的眸中阴云密布,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之感。
涵大姑有些害怕的低下头去,拢在袖子里的两只手瑟瑟抖着。她想不通,一个十六岁的豆蔻少女为何能给她如此大的压迫感?她简直要被吓死了。
“你过来。”梁菀儿的声音冰冷如淬着毒的刀锋,吓得涵大姑一抖。
她很想立刻掉头就跑,可是一想到七窍流血,她又不敢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蹭了一步。
“衣服解开!”梁菀儿道。
涵大姑愣了下,猛然反应过来,梁菀儿是要给她解穴吧?急忙三两下解开了衣服。
这一解开,涵大姑就看见自己前胸上一道长长的血线,从心口的位置一直延伸到肚脐下面,艳红的血色就好像在她身上劈了一刀!涵大姑顿时吓得双腿发软跌在地上,哭道:“四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求四姑娘救我啊!”
梁菀儿不耐烦道:“哭什么,死不了!”
她伸手在涵大姑左右肋下各点了三下,又以诡异的手法在她脐上三寸点了几点,涵大姑顿时感觉心口一疼。
低头看去,只见一根细细的绣花针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她胸口的皮肉中缓缓退出。
涵大姑吓得一动不敢动,大气也不敢喘,直到那根绣花针退出了寸许,梁菀儿伸手将之拔下。
而随着绣花针的拔出,涵大姑身上的那根猩红血线也迅速的消退,只一炷香的时间就消散的干干净净,一点看不出来了。
涵大姑劫后余生的摸了摸,这才彻底的放下心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别高兴的太早。”梁菀儿却在这时说话了。
涵大姑一凛,急忙敛了神色,恭敬的朝梁菀儿拜谢。
“针虽然拔出来了,可穴却并没有全解,只不过你又多了十二个时辰的命罢了。”
“四姑娘!饶命啊!”涵大姑一听就急了,急忙又给梁菀儿跪下,哀声求饶。
“我还是那句话,事情你帮我办好,我自然会替你解穴。”梁菀儿淡淡道。
“是是是!小人一定办妥!”涵大姑忙不迭的应承。
涵大姑连滚带爬的的走了,梁菀儿命青墨关了门,吹熄了烛火。
“睡吧。”梁菀儿说道,可人却坐在床上未动,睁着明亮的双眸瞪着窗纸,廊下燃着的灯笼将花木的影像投射在窗纸上,影影绰绰的。
不知过了多久,西厢房上的瓦片忽然轻轻的响了一声,紧跟着一个黑影就从房顶上落到了院子里,发出了咚的一声响。
“拿绳子!”梁菀儿喊了一声,猛的从床上跳了起来,动如脱兔的冲进了院子里,举着手中的绣花针,毫不犹豫的扎进了那个黑影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