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前的腊月下旬,余汐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抱着一岁半的儿子康康,走出了那个带给她无尽‘噩梦’的家,回到了娘家过年。
轰隆隆的烟花爆竹声响彻天际,鞭炮声、冲天而起的烟花声交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散开,贴对联、包饺子、发红包,此时此刻无处不彰显着乡村里浓浓的传统年味。乡村里的年,从小年腊月二十四开始,一直到除夕,此起彼落的烟花爆竹声就一直不曾停歇!
循着忽远忽近的爆竹声,正在屋里打扫卫生的余汐走到院子里,望着院墙外寂静无比的田野,和远处成群的山丘,她低叹着自言自语说:多么熟悉的情景,一年又一年的这个时候,自己又回来了!
余汐的家乡在鄱湖畔的江南水乡,这里一年四季分明,夏天热得能把你烤成‘油饼’,冬天也能冷得躲在屋里,听着外面的北风呼声不敢出门;这里更有迷人的山野风景,所以无论岁月如何变迁、命运如何多舛,余汐始终从心底里热爱这片生养她的土地,热爱这里的一草一木。
屋前不远处,有一条四季水流不断,两丈见宽的小溪,小溪里的水是从三里外的沙山脚下的水库流下来的,小溪的两岸边,曾是余汐儿时跟小伙伴们经常嘻戏玩闹的地方。
春、夏、秋季的时候,小溪两岸长满各种野草和野果,有野甘蔗、蓖麻子,野甘蔗跟自家地里种的甘蔗很像,但外形很瘦小,掰下一节放在嘴里一咬,汁水肆意溢出,虽没有自家地里的甘蔗那甘甜,但也是小伙伴们不错的野果。
小溪里有许多野生鱼,雨水广的季节,用小盆随便一舀都能舀到鱼,有时候还能抓到两三斤重的鱼。这些野味鱼是余汐小时候,餐桌上解馋的美味佳肴。
卷起裤脚跳到小溪里抓鱼,提上小圆菜篮上山采蘑菇,都曾是余汐儿时最快乐的事,但余汐最怀念的,还是家乡三月里一望无边、金黄的油菜花,和四月里开满山野的杜鹃花。
人间最美四月天,四月,到处散发着清新的泥土和鲜花的芳香,让人有种冲出一整个冬季的束缚,奔向自由的豪迈感。山丘上、田埂边,随手都能摘到鲜艳欲滴,素有花中西施美称的杜鹃花,摘下一朵花瓣放在嘴里,轻轻一嚼,一股酸中带甜的花瓣汁水充满舌苔!
在余汐上小学和中学的时候,每年杜鹃花开的季节,家里的香案上、桌台上、梳妆台上,都是余汐从山上摘来的花蕾和鲜艳的花朵,余汐把它们养在花瓶里和玻璃罐里,甚至空酒瓶也用上了。杜鹃花虽无浓厚香味,但满屋鲜艳的和生机勃勃的颜色,让人的心情也随之明朗起来!
余汐是一个心事较重,而又有些倔强的女孩,但不可否认的是,余汐就偈四月里的杜鹃花一样明艳,更似洁净的百合般淡雅不俗,可余汐的命运却是一波三折、受尽蹂躏!
从小到大,余汐的内心都是孤独的,这或许跟父亲和母亲对她的教育方式有很大关系,所以她对儿时那开满山野的美丽的杜鹃花很是眷恋,一到四月杜鹃花开的时候,远在他乡的余汐,那种对满山芳香的挂念,甚至超越了她刚离家时对父母的思念。
时过境迁,儿时的快乐无忧早已一去不复返,而今再望着眼前曾经熟悉的山和水,记忆中满满的欢声笑语,尤若隔世般遥远了。
每年过年,余汐几乎都要回来,除了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家,留在她记忆里的年味,特别温馨和温暖。因为那时候对过年会有许多期盼,或许是为了寻找那份温暖和期盼,每年到了年关的那几天,她回家的脚步都未曾停歇。
余汐把屋子里里外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茶几、桌子、香案都擦得一尘不染,儿子康康像个小尾巴跟在她后面‘妈妈,妈妈’地叫着。他也有好长时间没有到婆婆家来了,上一次的记忆已经淡去,所以新环境让他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妈妈在厨房里忙着准备年夜饭,余汐打扫完卫生后,就到厨房里帮妈妈打下手,洗菜、切菜、切肉、包饺子、炖汤,在妈妈的忙碌和指挥下,一桌丰盛的年夜饭在天色刚要黑下来之前准备好了。
父亲拿着一个红色的长方形木漆盘,装上提前备好的祭品去祠堂里祭祀先祖,等父亲从祠堂祭完祖先回来,余汐刚好把菜都端上了桌,年夜饭刚好可以开席。
丰盛的饭菜上桌,一家五个人围坐在圆桌边,余汐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也夹杂着一丝说不出的尴尬。随着母亲开席时说的一连串对新年、对家人的祝愿,余汐的尴尬也随之消失了,脸上挂着笑容,跟大家一起辞旧迎新!
吃完年夜饭没多久,叔叔和堂兄弟们都陆陆续续来了。父亲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有几个弟弟和两个妹妹,不过,余汐的大姑在二十七岁那年因病去世了,当时余汐还小,不知道大姑得的是什么病。大姑死后好几年,余汐经常在睡梦里梦到她,有时候在梦里还哭得稀里哗啦!
每年除夕夜吃完年夜饭后,叔叔和堂兄弟们都要来家里坐坐,大家围着火炉守岁、说说笑笑,唯有这个时候,大家不会去说谁家的孩子赚了多少多少钱,谁谁谁多有出息,谁谁谁也买了车...。
叔叔和堂兄弟们都给康康发了红包,康康对钱还没什么概念,但鲜艳的红色特别吸引他,捧着一堆红包一摇一摆去找余汐:“妈妈,妈妈,好多...好漂亮呀!”听到康康还表达不太清楚的奶音,大家都跟着乐了。康康的到来,的确给家里带来了不少的笑声和生气!
除夕夜,喧天的烟花爆竹声一直响到新春的零点,十二点的钟声一响,家家户户都打开大门,点燃迎接新年财神的第一响爆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