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案几后沉思的苏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露肩的淡紫色碎花小长裙让她看起来有些单薄,像是一朵含苞待放的铃铛花。
一头黑色长发下的脸颊五官实在精致得有些过分,一如用最珍贵的琉璃星玉精雕细琢而来,还嵌了些珠宝的完美艺术品。
“现在想起来,那人倒有些奇怪!”
苏白黛眉微皱,自言自语的声音有些清冷,似乎遇见了什么难以定夺的事情。
“无视雷相星术的负面影响,这倒不稀奇。能阻隔各相星术负面效果的东西多了去了。”
“可即便是白四叔,在施放星术的时候,都没办法把格斗技使得那么顺畅!”
星辰术士因为常年吸纳星力,身体素质比起战士都不遑多让,如果愿意抛下术士的矜贵、想要掌握一些格斗技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可施放星术需要不断地震颤感知、调动星力、稳定星术结构……
“小姐,四爷派人传话回来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下人的通禀声。
“进来吧,白四叔查到些什么?”
“那人名叫北辰,十六岁。是在黑金岛上的船,昨夜刚到望乡港;今天一早便去了洗星司入册,不过是一阶四星位的火相术士。”
“昨夜住在星栖苑,据说在练习星术的时候烧了张桌子……可听值夜的小二说,三更时听见他房里有闷雷作响,而且白四爷在被他撒得到处都是残灰里感知到了些微弱的雷相星力!”
“昨夜小姐赏的十枚中品星贝,被他用来买了八枚秘藏晶,把金木水火土五相底层星术全给买齐了。”
“而且……”
苏白越发觉得有趣了:
“别吞吞吐吐地,还有什么一口气给说完了。”
“是!”
下人有些胆战心惊。第一次来望乡港的小姐看起来有些文文弱弱的,可昨夜砍起头来一点儿也不手软。
“而且白四爷还说了,那人身上有件东西看起来眼熟,可白四爷有些拿不准,说是要去东篱小筑、请陶先生帮着看看!”
苏白那双恍若星辰的明眸顿时瞪得老大:
什么东西,居然需要请动陶先生?
……
‘苏记’的产业,大多都在南边。
在望乡港里经营着的这间‘浣花楼’,很多时候也只是图个方便。
所以,除去黑夜里战斗的细节仅有苏白一人知道以外,画面上那个提着刀的小眼睛胖子,已经在苏白得到下人禀告之前,便被人剥得精光光、赤条条的了。
所以说,“我以为”,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蠢萌的骗局。
当胖子自以为到了望乡港,行事之间并没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所以在掂量掂量了初五褡裢里所剩不多的金角儿之后,决定先买座宅子。
星栖苑自然是极好的。
可想要修习星术,怎么也需要一个私密僻静的地方。
“大人,终于等着您了!”
就在胖子刚迈出洗星司的大门,便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初五看着这个得了自家一颗金角儿的车把式就有些来气……我哥哥犯浑,你就不能自觉点儿退些回来?
所以下意识地捂了捂褡裢,极不客气地说到:
“今天咱们不用车!”
北辰宠溺地敲了初五一个栗子,然后望着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看起来很是干净的车把式眯起了小眼睛:
“专门在这儿等着我呢?”
十八岁的车把式在望乡港里赶车载客已经整三年了,自然能明白北辰话里询问的意思和些许不满:
“小的叫满天星,昨儿回去以后觉得大人您赏得有些多了,可又舍不得退回来……想着大人初到望乡港,人生地不熟有个领路解释的总要方便一些……所以,您就让我安心把那颗金角儿给挣了呗?”
一听这话,北辰乐了,就连初五也乐了。
不是没见过舔着脸抱大腿的,可抱得如此敞亮干净,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难道这人有观星瞳,一眼便看出哥哥我的不凡?
胖子又找着机会暗暗自我表扬了一番,然后饶有兴致地从上到下好好打量起了满天星。
粗麻布的褂子洗得干干净净的,没有一处补丁,除了领口上的那颗纽扣,其余的都仔仔细细地扣得整齐;人有些瘦削,可小寸头下的眼神炯炯、极为干净。
这就够了。
“我要买座宅子,偏僻点儿、干净点儿的,能找着不?”
“不用找,都在小的这儿呢!”
满天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有些兴奋了。
终于搭上了位术士大人——尽管这位大人看起来有些……搜肠刮肚之后,满天星终于从说书人的说辞里找出了一个应该很含蓄的词语:不修边幅。
拉着初五上了车,胖子忽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
“满天星啊,咱们还挺有缘。”
满天星更高兴了:
“能替大人做事儿,这是小的的福分。”
“昨晚哥哥我第一次坐马车,就遇上杀人灭口的好事儿;要是今天咱们再遇上些什么拦路打劫的,就是真有缘了……哥哥便让你长随怎么样?”
“大人您挺幽默……”
满天星干咳了两声,您这话我怎么接?
再说了,在望乡港里,怎么可能有拦路打劫的?
就在这时,满天星恍惚觉得整条街道都变得有些安静了。
因为,几百步外街口拥挤的马车,全都自自觉觉地靠边儿停了下来。只见车里的矜贵人物、术士大人们全都匆匆忙忙地跳下了车,然后异常恭敬地站在街边儿:
“陶先生好!”
这是自觉层次太低的,只能遥遥问个好。
“陶先生您老安好,气色依旧啊”
这大约是有幸见过陶先生面的,稍稍上前两步得意万分。
陶先生?
我居然看见了陶先生?
正当满天星觉得今天运气实在有些逆天的时候,老人却径直朝着他走了过来。
老人的步子迈得不大,速度也有些缓慢。不过刚见他迈了两步,便已经走过了几百步之长的大街,来到了满天星的马车面前。
“唏律律……”
满天星吓得五佛出世,六魂升天……死死地勒住了缰绳,那两匹独角马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勒的,齐齐扬起前蹄,在原地打了个转。
差点儿把北辰和初五给甩出了车厢。
这时,满天星才看清,‘陶先生’其实还是和普通老人一样啊,有些微微佝偻、一副农夫打扮,右手拿着把花锄,左手上还沾着些新翻出来的泥土,却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车上可是个带着小丫头的胖子?”
满天星惊得、喜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得像啄木鸟一样死死地点着头。
“找我的?”
被猛地一下颠得有些七晕八素的,胖子有些生气了。也不下车,只从车门里伸了个脑袋出来,恶狠狠地问到。
于是,陶先生便看见了他脖子上坠着的那三颗兽齿。
陶先生眯着眼睛,所以胖子并未注意到老人眼神里刹那间闪过的、由了然、明悟、欣喜、怀念、疑问等各种情绪杂糅成的浑浊。
“车里还有其他胖子?”
“没有了。”
胖子很老实地回答到。
“那找的自然是你,快些从车上下来,让老夫揍上一顿!”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