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一大早,“紫电堡”便被一阵巨烈的敲门声给吵醒了。
白轻羽匆匆地上了大厅,见“欢乐阁”的老板娘及几位壮丁来了,不禁皱起秀眉。
紫云雷早已在上坐,见母亲来了,便起身扶她入坐。
“王嬷嬷,你一大早来寒舍不知有何要事?”
王丽兰老脸上浮动哀色。“一大清早的便来贵府,是妾身唐突了,一但妾身一想起‘欢乐阁’,便痛心疾首啊。”
“哦?王嬷嬷,‘欢乐阁’是杭州数一数二的青楼,客人不息,您怎么还伤心欲绝?”紫云雷坐在首席,温文尔雅的问。
王丽兰见紫家堡主如此年青拔萃,且风度翩翩,不禁媚眼以投。“不瞒您说,妾身拥有杭州数一数二的青楼,当然是自满自足了,再说了,杭州哪户人家敢在‘欢乐阁’里闹事。可……哎哟,紫堡主,紫夫人,昨儿个有位狂野少年,自称紫家二少,竟……竟砸了妾身辛辛苦苦经营的‘欢乐阁’。您说……妾身今后可如何是好啊!”
“紫二少?”白轻羽看向儿子。
紫云雷笑着摇头。“王嬷嬷,你确定那是紫二少?众所周知,我紫家除了我紫云雷外,只有一个妹妹,何来‘二少’之说?
“这……”王丽兰脸一白,难道她被骗了?
“这不是王嬷嬷么?昨个儿本少爷赔的银两还不够?今个儿一早,还想在‘紫电堡’诈银子?”一个戏谑的声音传进了大厅,接着,一俊逸的紫衣少年懒懒地进来,肩上有停着一只打着“呵欠”的白色鹦鹉。
王丽兰定睛一看,瞳孔都放大了。“是你――”
“露儿?!”白轻羽惊讶地脱口而出,厅内那紫衣“少年”分明是她那乖巧的“女儿”!
紫云雷只是挑挑眉,神情似笑非笑,并不震惊。
“夫人,就是他……砸了‘欢乐阁’!”王丽兰指着星魁,大叫道,连形象都可以不要了,那皱得皮包骨的手指头在空中颤抖着。
“露儿!”白轻羽脸色有点惨白,实在无法接受像换了个人的星魁。
“娘,有话呆会再说,先打发了这老女人再说。”星魁玩世不恭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语气冷意地对王丽兰道:“王嬷嬷,你今天来,莫非是嫌昨儿个的十两黄金不够赔偿几条椅凳?若真如此,你是否还想要个百两千两?”
王丽兰难堪的抖动着脸上的软弱,心中的火气无处可发。
紫云雷淡淡地望向王丽兰。“王嬷嬷,在下代舍‘弟’向你赔不是了。‘欢乐阁’的损失‘紫电堡’会加倍赔偿。管家――”
“属下在。”从暗处走出一名三十来岁的男子。
“带王嬷嬷到帐房领五百两银子,做补偿。”
“是。”
“哎哟,这怎么好意思。”王丽兰顿时颜开眉笑,身子急急的跟看管家走。
待他们离去了,星魁冷哼一声。“贪财的老女人!”
“露儿!这是怎么回事?”白轻羽生气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大厅。
星魁惊讶的顿了顿,母亲生起气来原来也不简单。而肩上的小雪更是哆嗦着,似乎也不明白一个柔弱的美妇,还可以有河东狮吼的一面。
“也没什么啊。我只是上‘欢乐阁’喝喝酒,忘了时间,哪知那老女人来扫兴,便与护卫们打了一架。”
“什么?!”白轻羽拍案而起。“你……你给我跪下!”
星魁不可思议地睁大眼。“娘?”
“跪下!”
星魁急忙跪下,因见母亲脸色发青,摇摇欲坠,很可能会血气攻心,还是听话为妙。
紫云雷在一边叹口气,黑眸中似乎洞悉一切。“娘,您莫气,小心身体。”
白轻羽含着泪,痛心疾首。“你看看,露儿这是何打扮,姑娘家怎能着男装,还上青楼喝酒!成何体统!”
“娘,孩儿本性如此,您就别气了。前些日子若不是狐……若不是哥哥逼我穿女装,我硬着头皮穿了,否则,我才不会穿上厌人的女装。”
“露儿!”白轻羽惊讶地张了张嘴。实在无法把此时的女儿与昨日之前乖巧的女儿联系在一起。“怎么回事?”狐燊一身白衣,脸色有点惨白地走进厅内。一见星魁的打扮,心中便有底了。
白轻羽叹了口气,望向狐燊。“露儿怎么会有如此荒荡的行为?”
狐燊轻笑出声。“娘,是孩儿的错。自小,为了不惹麻烦,便让露儿着上男装,再者……多种原因,也没注意到一些细节,才让她像个男孩子长大了。”
白轻羽复杂地苦笑。儿子,女儿的生长过程中,自己空了十多年,也不能怨他们。
“娘,若没别的事,孩儿可以走了?”星魁完全不理狐燊,起身道。
“你……”白轻羽本欲说什么,紫云雷阻道:“随她去吧。”
经过狐燊旁,忽被他拉住了手。她诧异的抬头,发现他今天很不对劲!这么惨白的脸色,一如当日在“鬼煞宫”那晚见到的一样。
“做什么?”她面无表情。
狐燊轻笑一声,邪魅的光一闪,将她横抱了起来。小雪吓了一跳,飞了开来。
“你干什么!”星魁气红了脸,莫名地看着他。他怎能在大厅里做出这种举动。果然娘和大哥都皱了眉。
狐燊无视于其他人,抱着她离开。“你昨日的行为我很不高兴。”
“与你无关。”她别开脸。
“真的无关?”他阴沉的一笑,抱着她的手劲加重了,她低呼一声,冷汗直冒。
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白轻羽无力的坐在椅上。“暮白那孩子,怎叫人摸不透?”他偶尔流露出的邪气直叫她胆颤,每当他望她时,她总觉得好可怕!为何?为何会怕她?!她是他母亲啊!
紫云雷不语,只轻轻拍拍她的肩。
狐燊一路上都抱着星魁,途中碰到的仆人丫环见了,都不同程度地发出惊叹声。
来到狐燊的房间,他将她往躺椅上一扔。
痛!星魁低咒一声。这家伙发的是哪国的疯!
狐燊手环抱着胸,矗立在她面前,脸色难看地盯着她。“昨夜去哪了?”
“姓乌的没告诉你吗?”她坐直身,冷冷地回道,却因昨日的酒,头还隐隐作痛。
他突地附身过来,点着她的太阳穴,轻揉着。“明知不能喝太多的酒,却还灌到深夜!”
她拍开他的手,对他突来的温柔不屑一顾。“多事!”
狐燊轻叹一声,惨白的脸似乎更白了。“别无理取闹。”
星魁几乎要大笑,倒底是谁无理取闹!看他惨白的脸,她不闻不问,当作没看见。心中却疑惑了,他……有病么?
狐燊不悦的黯脸,顿时空气降下了温度。他拉过星魁将她死死地定在怀中,压制着她同躺在椅上。“你总是会惹火我!”
“放开!”她睁着黑白分明的眼,冷冷地道。对他的碰触因母亲的话而厌恶。
他侵略性的低下头,欲吻她,却被她躲开了。
他发出低沉的怪笑声。“可爱的火儿,你觉得这样是乱伦?”转过她的头,他强行吻上她的唇,更深入的探索。
她只感胃中一阵翻腾,想要推开他,却无能为力。她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啊!
“可怜的小家伙。”他扯开她的衣物,往里摸索,惹得星魁一阵哆嗦。
“哥哥不要这样!哥哥,你是哥哥呀!”
“傻瓜!”他回到她的唇边,炽热的眼中闪着点点欲火。“你真以为,我会饥渴得想要自己的‘亲妹妹’?”
“什么意思?”她停止挣扎,朦胧的看着他。
狐燊随手拿来一个有水的杯子,抓起她的手指,深深的一咬,只到尝到血腥,才放开。将手指移到杯子上空,挤了一滴血于杯中。然后用相同的方法将自己的血也滴入杯中。
“看。”他将杯子移置她面前。
星魁疑惑的看了一眼狐燊,随后将视线落在杯子内。
“这……怎会?”她惊讶的发现,两滴血竟不相溶!这怎么可能?
狐燊笑着将杯子往案上一扔,杯子稳稳的落在案上,杯中的水一滴也未洒出。
“你我是两个无血缘关系的人,怎么会是亲兄妹?”
“为什么昨日你不说清?”她怔怔的问。
他低视她一眼,没有回答。
他是怕母亲伤心?是吗?母亲一定无法接受自己不是她的亲身女儿。
“那么,我又是谁?真正的紫含露呢?”
“你?你是紫含露,但不是娘亲生的。娘亲生的女儿在生下几个时辰后便夭折了,父亲不忍见娘伤心,便找了个相同时辰出生的婴儿,来代替原先的娃儿。而你,似乎是远房亲戚的孩子。当时那户人家很穷,既然有人要孩子,也便卖了。”
星魁愣愣的听他说完。一时无法接受自己原本的身世。原来,原来她才是真正的虚凰假凤!她这个假女儿叫着的娘亲,却是他的真娘亲。他不恨么?不恨她抢走了娘?让他有娘却无法启口叫?
“在想什么?”他低沉的声音穿入她的脑中。
“没什么。”她避而不答。忽地,她抓住他的手,搭上他的脉。
“果然……”她蹙起眉头。他果然有病!莫非……他体内还有“七日断魂散”的余毒?!
狐燊若无其事的抽回手。“忘了它。”
她深吸口气。“你一直压制着它?为什么不解了它!你是鬼王,难道屈屈一个‘七日断魂散’也解不了。”
他深深的注视她的眼睛,发现里面有水光,他轻吹口气,将她的泪给催了下来。修长的手指轻轻一刮,沾了数滴泪,放入口中慢慢地尝着。“你在为我担心?这可是你为我流的泪?”
水雾的朦胧眼,倏地凝聚针般的恨意。
“好美的眼睛。”他亲吻她的眼。
她的世界崩溃了,武装一一卸下,泪落得更凶。她大声地吼叫。“把它医好!我不要我的‘七日断魂散’留在你体内!风魔狐燊,不许将它留在体内!我不要我的任何东西被你隐藏!”
她像个孩子在讨糖一样,拉着他的衣服又落泪。这是他所罕见的,心不禁柔了下来,连眼神也变得温柔似水。只有这一刻,他才像以前的千暮白。
“好,好,你别哭,这太不像你了。我解了它便是。”他轻言轻语,拍着她的背,连拥她也变得轻柔了。“火儿,火儿,我的火儿。”
他温柔的吻去她的泪,将她捧在手心呵护着。
星魁只感身体某个部位在燃烧,她觉得自己被一团某名的热气包围了,世界全变成了粉色。狐燊将唇轻轻的落在她的胸口,怜惜的舔着当日被他咬红的肌肤。她突感一阵刺痛,由心口直窜脑门。人,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猛的推开他,揪拢自己的衣物,恨意蹦射。
他将破了的手指放入口中,尝到血腥味,阴森的道:“你又想缩进壳里去!”难得温柔的心情,完全被生气所取代。
她无言以对,起身便走。才到门边,手脚竟一阵刺痛。
狐燊右掌牵着数根银丝,另一头,却穿在星魁的手脚腕上。他一拉,她便直落入他的怀中。
强忍着疼痛,她咬牙切齿的怒瞪他。
“永远都别想从本宫怀中逃离。火儿,你应该很清楚本宫的性子。而我,对你的反抗,特别敏感。你往往会激起我心中的魔。所以,若不想受伤,不许逆本宫。”他大掌覆在她的肩上,冷嗖嗖的道。“
啊!”她痛呼一声,昏了过去。
门,“砰”的一声,被推开了。
紫云雷,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望见昏倒在狐燊怀中的星魁,他皱了眉,见她手和脚上的血,眉锁得更紧了。
“怎么来了?”狐燊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眯眼笑望门口的人。
紫云雷步入屋内,在案边坐了下来。“你就不能不伤她?”
狐燊饶味的将怀中人的手移至唇边,吻****手腕上的血。”我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往往做些伤害她的事。”眼一转,他微笑着道,“这似乎是我们兄弟二人第一次面对面的谈话。”
“是啊。”紫云雷将视线移至案上的杯子内,发现两人的血不溶。他眼一闪。“你知道了?”
狐燊扯一下嘴角。“没道理你知了我却不知啊。”
紫云雷叹了口气。倒了杯酒给自己,亦给他倒了一杯。“你们……当日是怎样进‘鬼煞宫’的?”
“你想知道?”狐燊垂下眼睑,敛去了部分光彩,也收去了几分邪气。“你若想明白,我倒可以说于你听。”
“请。”
“十三年前,我们所在的商队经过幽州时,途中突然杀出一群黑衣人。他们个个武功高强,商队的人,不到半柱香时间,大都倒下,只有我和火儿……也就是露儿,在父亲的保护下,逃了开。然而,穷追不舍的黑衣人还是追上了我们,然……”他顿了顿,将头靠在星魁的头顶,邪魅的气息缭绕在黑眸中。“感谢母亲给了我这张脸,以及这双眼睛。‘鬼煞宫’的‘白鬼’,十多年前,表姨的爱慕者,‘看中’了我,以‘冷雪寒针’折磨火儿,来控制我。”
紫云雷仔细的听着,但让他惊讶的是,眼前这个男人说话语气平淡,似在说他人的故事,一点感情的波动都没有。
“你知道吗?一进‘鬼煞宫’,人已有半只脚踩在棺材里。若是懦弱无能的人,不出十天便死于非命,不是乱刀砍死,便是剧毒折磨死。初进宫里,我与火儿由于有‘白鬼’护着,倒也少了些锁事……不过,‘鬼煞宫’真是个练武学医制毒的好地方,也多亏父母给了我聪明的脑袋。三年内学完白鬼的武功,两年后称霸整座宫……”
当他提起杀戮,流血,打斗,下毒时,脸上浮动着陶醉的神色,似乎,只有血腥才是他的所感兴趣的。
像个魔鬼!紫云雷微眯了眼,在狐燊的身后,他看到一团黑。
“白鬼,当日那个既是我‘恩人’,又是我‘仇人’,也是我的手下败将。我非常非常的恨他,所以……我怎会让他死得那么干脆呢。首先,我砍了他的手和脚,让他尝尽肉体的痛苦。然后,我给了他点‘火刹殿’的媚药,让他欲火焚身的过了三天三夜。最后,在他临死之前,我让他也尝尝比‘冷雪寒针’毒上十倍的毒,折磨他至死。很痛快人心的报复手段,不是么?”狐燊扬着动人的笑,看得人却只感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在颤抖。
“你似乎无法接受我的报复手段?”看到紫云雷平静的脸上出现异色,狐燊幽幽的道:”……当初,若是你进了‘鬼煞宫’,为了要保护自已一生所珍惜的人,也会成为今日的我。惟有变强,变狠,变无情才能不受他人欺辱,才能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当初的火儿太依赖我了,一个柔弱的人在‘鬼煞宫’根本是活不下去的,即使有我的保护!所以,我逼她学武学医制毒。她不肯学,因不想伤人。而我,为了激起她的斗志,才开始疏远她,伤她,凡跟她亲近的人、事、物,我一律将之抹灭。哼,可笑的是,这虽激起了她的斗志,却恨我之入恨……这几年来,我与她的相处也变得古怪异常。”
房内沉寂了几分钟,狐燊发出几声阴森的笑声。即而,又静了。
紫云雷温文尔雅的脸上有着深深的感叹。心中,不禁为这二人而悲哀。
“你,还会走么?”
“这儿不是我与火儿适应的地方。”
“那么娘呢?”
“不是有你?”狐燊将酒一饮而尽,放肆的笑道。“一山岂能容二虎?‘紫电堡’有你便够了,何况我是个会带来厄运之人,仇家多如过江之鲫。”
紫云雷转过脸。知他虽为鬼王,仍是有人性的。
“若真要走,我不会阻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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