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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松,温冲确实都在镖车旁。两人在仔细观察马和车。
顾青青一眼便看到两人。她的目光恰与刚好抬头的顾松相遇。
她脚步一定,抿了抿嘴,面现尴尬之色。
顾松也是一定,脑海中响起一个声音,“我这个女儿是她姑姑带大的,虽然很是温柔懂事,但对于我,几与路人无异。你不必在意。“
说话的人是顾松,那现在这个自然就是秋暮霞了。
秋暮霞稍稍一定,然后微微点头
,目光重回镖车。
十六匹马是纯种的蒙古高原黑骏马,膘肥体壮,沒有一丝杂色。
八辆车为楠木铁皮黑漆车。车厢长三米,宽一米半,高二米。后门分左右两扇,一把乌黑“死扣“的铁锁当中锁死。
死扣是对这种“将军不下马“铁锁的统称,其意也就是沒有钥匙绝对打不开。
两人这样一看,很多镖手仆役也都围了上来,其中包括双刀周诚,鹰爪全七,快手薛威,袖中剑楚歌等。
“看什么呢?两位。“周诚等随着二人看了一会,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顾松,也就是秋暮霞,淡淡一笑,“没什么?只是有些好奇,这车厢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看车辙的痕迹,重量可是不轻。”
“是,是这个呀。“周诚怔了一下,
“只能是黄白之物吧。“
“另外,这十六匹黑马也非凡品,
托镖之人看来绝不是等闲之辈。“秋暮霞道;“周镖头看这镖车,可是前次押镖之物?“
“当,当然。“周诚愕然道;“难道顾镖头认为这不是上次的镖车吗?“
“这绝不可能。“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三个年轻剑士,其中一个白衣青年断然道;“这确是之前的镖车,是我们从四海镖局接过的镖车,也是我镖局前次押运之物,我们这边也做过仔细的确认。“他正视着顾松道。当然他并不知道这个顾松的真实身份。
“邹镖头,来的正好。“龙威镖局的薛威说话了,“你们有没有想过里面会是什么东西呢?“
白衣青年正是河洛镖局邹平。
“想过。“邹平转注薛威摇摇头,“
但是怎样想都是无意,根本无法证实。“他看人的神情甚为居傲。
“说说想法也好。“薛威道。
“无论是什么,只要不是死人就好
。“黑衣苏志宣冷声道。这个人语气更显张狂,一副白眼视人。
秋暮霞淡笑。
“对了温兄,“周诚看着温冲道;“你那对铁鞭呢?怎还佩上宝剑了?“
在场了解温冲的人,都知其号称小尉迟,善使一对十八节铁鞭,
但不知为何,此时的温冲却是摘下铁鞭,腰上挂了柄三尺长剑。
温冲哈哈大笑,粗着声音道;“在下年近四十,还光棍一人,他们都说是我为人粗鲁,不修边幅,这不,我换柄宝剑,也来斯文一下,讨个好彩头。“
众人一听,轰然大笑。
笑声中,秋暮霞不觉间靠近薛威,低声问道;“敢问薛镖头,你们那个发病的镖手,到底身患何疾?”
“这,“薛威顿时收了笑声,轻轻回道;“是被毒虫叮咬所至。“
“那尸体呢?尸体所在何处?“秋暮霞再问。
“怕是有传染性,已经焚化。“薛威道。
“嗯……”秋暮霞若有所思,目露疑色。
“各位,各位。“这时,东方镖局的二马,马昆,从镖局走出,高声道;“各位,晚饭都已备好,各位可以用餐了。餐后,请各位早些休息。明日卯时正早餐,卯时三刻开跋。“
这二马,马昆,马仲是双生兄弟,先后进入镖局,甚受总镖头方翼的器重,并亲传武功。两人因形容相似,为做区分,只得马昆剃发留须,马仲剃须留发。
众人齐应一声。镖手,仆役同去用餐。
四大镖局的各位镖头则聚在方翼的后堂,做了进一步的组织与协调。至酉时将尽,才散会休息。
这一夜,东方镖局里的众人,包括另外三家,都莫名地沉浸在一种半睡半醒,朦胧恍惚的状态之中。
虽然都早早睡下,但却又同时听到院中此起彼伏的马嘶声和某人在不停敲打铁皮车厢的动静。
四大镖局的诸位镖头虽想起身去一探究竟,但皆感身躯沉重,目眩头晕,遂只道是进了梦乡。
怎知翌日醒来,彼此一说,才立时惊觉,怕是着了歹人的暗算。
然奇怪的却是,当众镖头领人去查看镖车之时,值班的十几名守卫,竟异口同声,“昨夜,无论是马,还是车,都没有半点异动。“
众镖头自是不信,仔细检查一番后,果然未见丝毫可疑之处。
怪事无解,众人只能心中存疑,
遂打起万分精神,准备上路。
卯时三刻,镖队启程。
一串鞭炮响罢,东方镖局镖手们齐声唱出了响亮的趟子歌。
“东方镖局行天下,千山万水都不怕。
山高有朋高抬手,水深有友助推舟。
青山有路路常在,绿水有船坐船头。
一路长歌一路笑,英雄好汉不结仇。“
镖队共三十七人,除去驾车的十六个镖手,余下众人分成前后左右四部,车马居中。
若遇窄路,左部并入前部,右部并入后部,队形可因地灵活转换。
前部为东方镖局,总镖头方翼,
双刀周诚,银算盘计请玄,鹰爪全七,二马之一马昆。
后部为四海镖局,总镖头罗四海
,赛叔宝顾松,小尉迟温冲,神箭张丹,女公子顾青青。
左侧是龙威镖局,总镖头龙树铮
,副总镖头快手薛威,袖中剑楚歌,镖手耿明,秦来,尤宝财。
右侧是河洛镖局,镖头白衣邹平
,黑衣苏志宣,锦衣连正恩,及镖手,陆勇,包刚。
按照书信上的地图与前次押镖所行的路线,这支庞大的,人员复杂的押镖队伍,第一站直奔六十里外的西河镇。
因为路线是重复的,为了以策万全,东方镖局和四海镖局预先都派出了前哨,在各个站点做为接应。
而二马之一的马仲,翻海蛟高原就是作为各自镖局的前哨,先行出发的。
是日黄昏。
西河镇,镇口。
一株大槐树下,有个茶摊。
三张方桌排摆在树荫之下,树旁有座小砖炉,炉內烈火熊熊。
砖炉上有一铜壶,壶中水气升腾。
茶摊暂时无客,茶博士取下铜壶,压了压炉火。他年近六旬,两鬓早已霜白。
此刻,暮色西沉,有风,有云。
“也是时候收摊了。“茶博士开始规整桌椅。
正在这时,一人一骑由远而来。
“怎么?要收了吗?老丈。“骑士牵马走近,边走边高声道;“天色还早嘛!“
茶博士一怔,停下手中的工作,
打量来人。
骑士右手牵马,左腋下夹着一顶竹笠,年约四十左右岁,身材中等,长发无须,口大唇薄,三角眼虽然在笑,却隐约透出一股寒意。
茶博士看罢,笑道;“虽是还早,但老汉却是要回家给老婆儿准备吃食了,我那老婆儿可是厉害的紧呢。不过,既然有客远来,老汉也只能让老婆儿多等一会了。“
“老丈好心肠,老婆好福气。“骑士在大槐树上拴好马匹,走到方桌前坐下,“家住的远吗?“
“不远,就在镇中第七家。“茶博士提起水壶,沏了一杯热茶,稳稳地端到骑士面前,放下,“快喝吧,去去寒气。“话落,继续收拾摊档。
“多谢。“骑士伸手去端茶杯,但触手就是一颤。
“小心点,别烫到。“茶博士忙提醒道。
“然老丈却是不怕。“骑士撤手。
“老皮老肉,已经习惯了。“茶博士道。
“老丈厉害,“骑士叹了口气,道;“在铁砂中练出的双手果然非比寻常,铁砂掌钱厚。“
茶博士一听,愣住,转过身,与骑士四目相对,“客人,您说什么呢?“他一双昏黄的眼睛就像看着一个呓语的酒徒一般。
骑士笑眼凝望,笑中带戾。
两人相距三尺,眼神交汇。
突然,一道寒光闪过,血浆飞溅。
方桌上茶杯碎裂,槐树下健马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