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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晨。
镖队进入山口。
正式踏上沙河故道。
前路崎岖,弯延,两侧山丘连绵起伏。
马蹄和车轮在地上留下清晰的印记。
路上无话,待到午时,日上中天。镖队正要转过一处山弯。
蓦地,原本平静的河道中沙石翻滚,一个个洒坛大小的沙包凸显出来。
仔细看,那竟是无数的沙鼠正在钻出地面。
“不好,有变“,队后的龙威镖局总镖头龙树铮立即高吭一声,向前队发出警告。
“难道是老子吃它一个同类,这帮家伙寻来复仇?“薛威愕然道。
队中一向沉稳的黑骏马,此时也显得躁动不安,不住地嘶鸣。
镖队停止前进。
张丹,楚歌先后掠上车厢,四处扫看。
这一看,直惊的头皮发麻,汗毛倒竖。
沙鼠从不同的方向,一批一批如泉水般喷涌而出,迅速向镖队合围。
镖局众人一时辨不清情况,纷纷退上一侧的荒山。
鼠群飞快迫近镖队的车马。有的沙鼠似乎畏惧黑骏马的高大,裹足不前。但有的却是全然不顾,径直爬上镖车,并顺势蹿上马背。
黑骏马顿时受惊,“希律律“连叫,人立而起,随即奔出,饶是车厢沉重,也阻不住群马的冲势。
很多沙鼠躲闪不急,被马蹄踩烂。
“轱辘轱辘“八辆镖车呼啸向前,眨眼转过山弯,消失不见。
镖局众人在山坡上亦展开身形,追着镖车而去。
鼠群则如排浪般涌动,紧随在后。
“这鼠群是哪里来的?“温冲跟着顾松诧声道;“怎会突然出现?“
“看样子是在逃。“顾松沉吟道;“就像被天敌追赶一样。“
“在逃?天敌?被追赶?“温冲一愣,迷茫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众人各揣疑问,掠上山粱。
但,当他们向山谷下投去目光,
“一幕“迷样的画面却展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疯狂的鼠群竟然不见了,受惊的黑骏马也都收住了脚步,只是不知何故,骏马已经脱套与镖车远远分开,两方相距至少有五六十米。
前后片刻之功,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还不算,最让人吃惊的是,本来的八辆镖车此时竟莫名又多出八辆,总数变成了十六辆。
十六辆镖车,同样的形状,同样的大小,同样的颜色,全部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顾松目光一凝,呼地振臂跃下山梁。
众人大惊,皆现出诧异之色。
山梁虽不甚高,总有二三十丈,虽不立陡,却也险峻异常。
若非艺高胆大,怎敢如此纵跃。
众人惊诧之余,不禁为之赞叹。
顾松每下十丈,便以手挂住崖壁,稍稳身形,如此,两三下顿挫,已平稳落地,衣袂“呼“地一下扇起九尺飞沙。
就在山粱上众人寻缓坡下山之际,顾松已开始检查那十六辆镖车。
车厢外的铁皮上,布满沙鼠抓咬的细痕。
车轮,主轴,车椽也都有丝丝痕迹。
而套马的皮带则呈现多处断裂的情况,断口参差不齐,显然是曾被鼠牙啃噬。
“怎会这样?“这时,众人也先后下到地面,温冲径直走到顾松身边问道;“这多出的八辆镖车从何而来?“
顾松摇头。
罗四海,龙树铮等人都围着镖车,仔细察看,皆满眼的疑问。
几名镖手则跑到前面,将十六匹黑骏马拉回。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阵马蹄乱响,从山弯处又转出一队人马。
这队人共有九个,为首三名骑士分着白衣,黑衣,锦衣。
正是四大镖局之一的河洛镖局三大镖头,邹平,苏志宣,连正恩。
看到这些人,四海与龙威众人自是一愣,但当他们再留意到对方身后的东西,俱都目瞪口呆,茫然失色。
之所以如此,因为他们又看到了十六匹黑骏马和八辆镖车。
如此一来,这并不宽阔的山峡中,就聚集了三家镖局,四十八匹黑骏马和二十四辆镖车。
河洛镖局众人辨明情况,也都现出难已置信的神情。
鉴于此种情况,三方人马决定暂停前进,原地驻扎,审视形势。
龙树铮代表四海镖局和龙威镖局,对河洛镖局讲述了四大镖局“分裂“后,直到刚刚所发生的全部情况。
邹平则把自己一方从离开云来客栈之后所遭遇的事情简述一遍。
自云山镇“分裂“,河洛镖局一直尾随着四蛊与二怪。只是担心被发现,拉开了很大一段距离。因为是既定路线,所以他们并不担心被落下。
他们一路安然,顺利渡过落花河,出山南关,但当来到沙河集夜宿的时候,众人在黑暗的山峡入口处听到了怪异的马叫声。
邹平讲到这,连正恩接话道;“当时大家都已休息,我在守夜,忽然山风中传来马的蹄踏之声与嘶鸣,我还以为是听错了,但仔细一听,确实有什么东西在山谷之中…“于是,他便拔出七宝剑趁着黑暗向山峡摸去。
四周无人,凭他的听觉,可以确信这一点。
稍做沉吟,连正恩便点燃了火折。
“然后你们就发现了那些马车?“龙树铮问。
“是的。“换回邹平说话,“当我们看到镖车也十分意外,镖车在,却不见你们,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才一路急急追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众人两两对视。
“看来这也是幽灵设计的一部分。“罗四海犹豫道;“只是不知这多出的十六辆镖车究竟有什么作用?“
“或许是想迷惑吧!“顾松开口道;“鱼目混珠,真假难辨。也或许是……“他说到一半,收声。
“这又有什么用?“苏志宣冷声道。
温冲怒视了他一眼,但显然也心感迷惑,转向顾松。
不知何时,大家的目光也都投了过来。
顾松沉吟片刻,忽然心中一动,“
或许,是时候让我们一睹庐山真面目了。“他用或许开头,但后面的说话,语气却十分肯定。
在场众人皆身形一定,面色俱是阴沉一片。
“我赞成。“温冲第一个发表意见。
“再走半日,沙河故道便到了尽头,过了五方山,这一段路程就会结束。“罗四海叹气道;“也是时候揭开迷底了。“
“也对,也是时候看看里面的东西了。“高原显得非常兴奋,道;“我早就想一探究竟了。“
“我同意。“薛威道;“倒要看看里面有些什么。“
“也只能这么做了。“龙树铮道;“只有这样,我们才能解开一直以来的疑问。“
如此,四海和龙威镖局众人达成了一至意见。
而河洛镖局一方,却都是一脸的严肃,态度不置可否。
“怎么?三位有什么意见吗?“罗四海问。
邹平双眉拧紧,“只怕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后果。“
“那除了这么做,你们还有别的主意吗?“龙树铮反问道。
邹平无语,左右看看苏志宣和连正恩,慢慢点了点头。
“那如何开锁呢?“连正恩问。
“江湖人又怎会打开不一把铜锁呢?“高原轻笑道。
一柱香的时间后,二十四辆镖车,二十四把铜锁被一一打开。
开锁的是薛威,他用一截细铁丝,将二十四把“死扣“铜锁轻松捅开。
众人自是惊讶,原来“快手“竟还有这样的技能。
不过,他们的注意力却马上被车厢内的东西吸引。
随着一扇扇车厢门被打开,门后一块块满框的挡板显露出来。
挡板是上好的暗黑色阴沉木,高两米,宽一米半,整张堵在门后,四边缝隙塞入密腊,并刻有奇怪的篆纹。
众人相视一定,有几个不觉面露异色。
薛威小心翼翼地划开密腊,拔出铆钉,卸下挡板,如抽屉般的九孔木格便呈现在大家眼前。
木格横三竖三,外侧配有鬼头拉环。
温冲和高原首先拉出了一个抽屉。
但抽屉奇重,高原一下脱手,温冲自己把持不住,“咚“的一声将抽屉扣到地上。
抽屉顿时崩裂,一股沙流缓缓泻出。
怎么会有沙?难道所有的镖车中就只有沙子?
众人正感疑惑,但马上就觉出不对劲了。
龙树铮一探龙爪扣住鬼头拉环,
一翻手,将倒置的“抽屉“掀开。
随着金沙四溢,一个黑褐色,如朽木枯枝一般的东西露了出来。
众人目光一凝,同时变色。
顾松有意无意地挡到顾青青身前。
“是干尸!“张丹诧声道。
“不,是焦尸。“龙树铮皱眉道;“明显是被火烧过的焦尸。“
他这一说,众人面面相觑,但目光马上齐齐转向其它的抽屉,惊骇万分。
这焦尸从何而来?既然这个抽屉里有焦尸,那别的抽屉里,是不是也有焦尸?
一辆镖车有九个抽屉,二十四辆镖车就有二百一十六个抽屉,那会不会有二百一十六具焦尸?
沉默半响,众人忽地齐动起来。
拳刃并举,将其中一半的抽屉打开。
然后,一幕如地狱般的场景就此呈现。
“无数“形态各异的焦尸从金沙中曝露出来。
沒想到,这一个个抽屉,竟然就是一口口棺材。
小小的湾岸,顿时变成了人间炼狱。
恐怖的焦尸或仰或俯,或卷曲或伸展,或完整或残缺,只有黑洞般张大的嘴巴,似乎还在发出绝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