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实也不知道我要逃去哪儿,我看到到N市的火车只要11个小时。或许我可以在11个小时里调整自己,尽快恢复正常。不算很长的时间,也不算短。所以我去了N市,当然逃课去的。比起课,我觉得我的健康更重要。
我一上火车就睡了,所以下火车的时候我精神特别好。我仿佛真的是一个无根无痛独立于世界之外的人。我站在这里,行人匆匆路过,没有人看得见我。这种感觉真好。我现在可以去任何一个地方,不受任何人影响,也可以冷眼旁观任何事,任何悲剧喜剧。
我默默地走着,由于没有带行李,我可以跑,也可以跳,但我不急,所以我还是走着。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我,我不管任何人,任何人也不管我。真好!
可是我找不到出站口。
我在这些铁栏杆里折腾了些时间,那时我急切地想出去,所以我觉得我还是找个咨询站比较好。我走进一间大概只有两米大的咨询室,看到了背着大背包戴着眼镜的江南女子。那便是我第一眼见到的秦雯,亲切可爱,就像小时候带我的那些姐姐们一样。她正在询问路线。而当咨询员给我推荐一大把乱七八糟的酒店时,秦雯碰了碰我:“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住青旅啊?我在网上定了一个不错的青旅。”
我当时便鬼使神差地跟着她出来,那个咨询员追出问道:“我们这边提供N市一日游,两位要不要报名?”
秦雯冲她微微一笑:“需要的话,我们后面会联系的。”然后她转身拉着我往前走,一直到看不见咨询员的地方,她才放开了我。我不知道为何我能如此信任她,以至于压根没有想过任何不好的危险念头。大概是她身上的气息和我的姐姐们太像了。
在我上小学前,我分别被三个姐姐照顾。我记得有个姐姐叫玥玥,还有两个更早的姐姐就不记得名字了。她们带我过家家,种花种菜,还有去刚收完水的池塘里摸鱼,夏天的时候在竹林前的大草地上考红薯考竹筒饭,还有用竹子做水枪,摘一种植物的藤蔓做链子,串上捡到的一种很高大的树的白色的花,然后挂脖子上,满山遍野地跑。有的小孩会碰上一种方言叫“窃思子”的古怪的树,然后碰到的部位就会长小疹子,看上去很恐怖的。可是我却从没碰到过,因为开路的总是我的姐姐们,而且她们教给我一个咒语,穿过灌木丛和小树丛的时候,要念“窃思,窃思,勿惹我,惹我砍你连根拔。”虽然不押韵但是的确奏效,反正我是每次都老老实实地念,然后从没被“窃思子”碰过。据说这是恐吓“窃思子”。“窃思子”是怕人的,听到它就会逃走。最棒的是仲夏的时候,山上会长两种很好吃的小红莓,而且是满山遍野地长,那时我们没事就跑去山上摘一个大的芭蕉叶,卷成筒状,一边走一边吃一边采,虽然也为此做过一些冒险的事,比如说一个拉一个伸手去够山崖边上的莓子。那时还经常去一些破落荒废的院子里面摘枇杷,摘葡萄等,丝毫没觉得不妥。等热的出不了门或者下雨的时候,我们就会在家里给布娃娃做造型,编故事。那时也经常把路上看到的好看的植物移植到自己的小花圃里。那时的日子真快活,回忆起来仿佛就在昨天。
我是个悲伤的人,经不起回忆。我也很久没有再想起这一段时光了。回想起来还真是泪流满面。
秦雯见我眼泛泪光,可能以为我是害怕找不到住的地方,便安慰我道:“放心吧,现在不是旅游旺季,肯定会有空位子住的。”我并不急,只跟着她去坐地铁,去找歇脚的地方。
辗转了几个地方,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个青旅。只求方便安全整洁就行。然而躺在床上,那种浓浓的隔绝感,还有仿佛活了几个世纪的对于目前世界的疏远感,以及沉溺在如潮水的童年回忆使我内心充满沉闷的色调和惶恐。我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我那麻木的身体木木地靠在床边,然后面色苍白,手脚冰凉。这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躯壳。我知道我病又犯了,但是这次我没带药,我压根就不想再吃那种恶心的化学药剂集合体。
我一直这样瘫着,直到有一双温暖的手握住我冰凉刺骨的手,秦雯说:“是饿了吗?我们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我木木地拉着她的手臂,跟着她出去。出去吸到江南特有的微凉湿润的空气,我终于有了点感觉。我是不饿的。我不吃她也不吃了。我们慢慢地逛,虽然已经很晚了,虽然大部分店铺都关门了,但是我们仍然慢慢地逛着。她拉着我的手一起过马路,说着话。小时候的那种感觉,真的很好很好。待我慢慢回归意识,我想我必须做些兴奋的事来提高我的感知,以及找回正常的情绪。所以我们去K歌了。我们包了一个小包间,把青旅的人也叫来了。唱得很嗨,一直嗨到凌晨一点多,才回去。
闻着干净整洁的温馨的床的味道,我没有再起那种绝望孤独无助感,确实有些困了,所以倒头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