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不要这么做的好。”司南道。
他手下的力道极大,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颚,痛得令她握紧了拳头。司南看着他,就算是以往相识,那种陌生的感觉还是不会消失——顾常那双眼睛里深深沉沉的全是黑暗,一望无底,火烛就在桌前,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点亮那片苍茫而漆黑无际的地方。
“你威胁我。”他冷道。
“嗯。”司南道,“我就一个人,清清冷冷的也就一个人,我出去,你这里的人都会入狱,你说我不会好过……也就我一条命而已。”
他眉头蹙得更紧,冷冷撒手放开了她,盯着她片刻,又复弯起唇角,好似在笑。
“司南,你想方设法的留在这里也没用。”他转身,脱下外袍丢给她,道,“顾常回不去了,世间没有什么是能回去的。”
“那我跟你一起走。”她说道。
他的背影微怔,半转头,笑着看了她一眼。
“趁早放弃,你就一条命,输不起。”
——顾常,顾常,你有没有想过,日后及笄,要去做什么呢?
——我?先剪了这头长发罢。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顾常,你日后有没有什么打算。
——……轻松的生活,算不算?
——嗯……算!那还有呢?
——……轻松的老死。
——不行不行,这个不算,还有没有别的,比如说……娶妻生子!
——……我还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那你现在想想,想要个什么样的妻子!
——啊,你脑袋里在想些什么啊。司南,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了。
——没有没有,只是……顾常,你看我,好好地看着我……你觉得,我日后,可不可以做你的妻子?
——噗。
——顾常!
司南呆呆的望着怀中顾常丢过来的衣袍,不多久,她便在衣袖口的地方,看见了两个用针线缝起的名字——顾常。她微怔,从回忆中缓过神,半转身,看向了枕边三个娟秀的字体。
司南吹了吹眼,轻轻地将衣袍搭在座椅上,看着桌上的那坛酒,眨了眨眼,笑了笑,起身走出了屋子。
这里大多都是男子,少有几名年纪不大的女子,端着一些药物茶水匆匆往返。
司南在门前望了望,看见了墙边正被罚站,孤孤单单面壁的赵德。她笑了起来,走了过去,叫了赵德一声。
赵德听见她的声音撇了撇嘴,赌气地冷哼一声,侧过头不看她。
司南抿唇笑道,“生气可不好,你还说你的常爷温柔体贴,细致入微,现在就觉得气不过,那怎么行。”
“你别乱说常爷坏话!”赵德果然应声,回头反驳她,上下将她看了一遍,眨了眨眼睛,“咦?我见常爷方才走出来的时候,外袍时……”
“我不会说的。也不会走了。”司南笑道。
“啥?”赵德一愣,睁大了眼睛,又有些震惊得手足无措,道,“不是,我说司南姑娘,你不说你可以走的,你要是说可不行。不过既然你不会说,那你不走,你傻啊?”
司南倚着墙边蹲了下来,笑着说道,“我在这里陪你罚站,你跟我说说你们常爷的事情吧。”
赵德没搞明白,愣愣道,“也成。”顿了顿,还是忧心忡忡地问道,“不是……常爷让你来试探我口风的吧?”
“没有。”司南笑着道。
她回答的那样简单,没有解释,没有证据,亦不见什么保证。然而偏偏是这样,偏偏会让人觉得,她不会说谎。
赵德沉吟了一下,问道,“那……司南姑娘,你想听什么?”
司南仰起头。这里的树木都很高,又密又深,几乎遮住了整片的天。许久,她才问道,“他有没有很喜欢的东西?事物……饭菜也好,你同我说说罢。”
赵德又是愣了一愣,摸不着头脑地应了一声,回想道,“常爷喜欢的……我还真不知道。也没几个人知道。常爷将自己埋得挺深的……就是三年前惊蛰那阵,院子里有颗桃树,刚开花,掉了一片花瓣儿,我而然看见了,那时长夜的神情看起来挺伤心的。想想没准就是喜欢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