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覆盖了一切,司南听老者的话向西行去,一直跑,离开了京城,看见了官道,仍然一直跑。
她不愿意等。
倘若她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回到府中转告云拂与褚光,他们一定也会想尽办法出手相助。
可她不能去等,也等不下去——想到宁容与被困,生死一线,她就无法再告诉自己要耐心。
她……心上的这个人……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再者说,顾常特意去转告她此事,恐怕也是想着,她一定会亲自来罢。
官道渺渺,了无人烟。两侧高耸入云的杨树成林,遮住了大片的天空。她不知驾马跑了多久,一刻都未歇过,抬眼的时候或许是亮的,低下头时月色仍浓。
她浑身冻得僵硬无比,双手紧紧地攥住缰绳,身体酸痛不已,每随着马背颠簸,胯骨与腰都好似要折了一般。冷汗曾湿了手中的雪,现下与缰绳一同结上了冰霜。
天又似乎亮了些许,她仰头张望着向远处的天空望去,模糊着觉得,应当是巳时了。身下的马儿已经跑不动了,喘着粗气,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她轻轻地贴着马背,又跑了一会儿,见到官道前的一家茶馆。
茶馆的小厮见到她大惊失色地后退,被身后的一块石头绊倒,摔了一跤。
她轻吻着对自己的手和缰绳指尖的冰霜哈气,方才化了些许,她翻身下马,不稳地扶着马摔倒,身上的积雪随之落下。小厮惊魂未定地在马的背后看着她,见她抬眼,仍是吓了一跳。
她张了张口,声音极轻又极小地发出,“这是……哪里?”
小厮咽了一口唾沫,眼前的女子脸色白得好似死人,从这漫天铺地的大雪中走来,浑身都被雪盖着,若非女子眼中还倒影着他的模样,更不知是不是已经死了。
“这……是官道,这路下去,快要到遥城了……”
“遥城……”女子喃喃一声,扶着马背踉跄地站了起来,微微垂头,“还有多久……才能到遥城?”
小厮估摸着算道:“快的话约莫半日,慢的话要近一日……姑娘,你这是要去遥城吗?”
“嗯……”她似乎神思也被大雪淹没了,想了许久,才虚弱地轻声问道,“我跑了多久了?”
小厮飞快地摇了摇头,她方才微微一笑,脸上僵硬地笑容看起来极为不自然,“今夕何时?”
“北燕十八年……十一月廿三,冬至。”
“冬至……”她又想了一会儿,方过了两日,再快些……就好了。她想了很久,才笑了起来,“……还好。”转过头来,摸着马鬃道谢:“请问……这里可有马匹?”
小厮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推车,摇了摇头。
她点了一下头,摸着身旁的棕红的骏马,骏马喘着粗气,双腿似乎在发抖,她骑在马背上感到马匹已几近极限,神色忧虑,“委屈你了。”旋即又翻上马背,启程沿着官道跑去。
她不知道又跑了多久,似乎看见了遥城的模样,似乎有没有看见。她似乎看见了苏府的牌匾,似乎又只是在梦里梦见。
醒来时,一名侍女惊喜地叫了一声,司南从锦被中起身,头晕目眩,浑身更是酸痛难忍。
门边传来扣门声,一名发白的老者缓步走了进来。
司南认得老者,正是那日前来长乐府的苏某士。
她一时之间显得有些慌乱,在袖袍中搜寻着信笺,又满屋子地找包裹。却发现身上这件衣裳已不是自己当初出来时穿的那件,她似乎恍然回神,看向老者,老者亦在深深地打量着她。
那双眼沧桑至极,又锐利无比。如深潭不可深探,见她回过神,方才点了点头,命侍女退下,关紧房门,而后才问道:“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