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在男子身上的东西越来越多了,男子却置若罔闻,似乎感受不到一切,呆呆地坐着。他眼中漆黑无边,看不见任何东西,似乎连活着的感觉都在渐渐被那片黑暗吞没。
司南向茶店的掌柜借了一件外袍,焦急地跑了过去,阻止着路人的谩骂与动作。路人有些讶异,停下的投掷,她蹲下身,将外袍遮在男子身上,将他头上的菜叶拂掉。
男子微怔,这才恍恍回神,那双眼中忽然多了什么一闪而过的情愫,他也缓缓地笑了起来,像那日在雨中的云江畔,同她促膝长谈的宁允辞的模样。
“司南。”
司南看了一眼周围,慢慢扶起宁允辞,“能走么?”
宁允辞笑得很开心,“能。”
“嗯,起来。”司南扶着他慢慢走,路过茶点时,又同茶点老板买了一件旧衣裳和外袍,方才扶着他往客栈的方向走,“去洗一洗罢,方才有人给你淋了水,这样不是办法。”
“我……不想去。”宁允辞抓紧了司南的肩。
“嗯?”司南蹙眉,扶着他停了下来。
“我们去江边聊天吧。”宁允辞低低地道,“我想去江边,和司南聊天。”
“不行。”司南拒绝得很直接,不容反驳地语气道:“换衣服,擦干身子再过去。这样会生病。”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哀叹而无奈地沉默着,余光瞄了一眼司南,妥协道:“好。”
似乎司南以为,当他将衣服换好,便又成为了那个平常所见的宁允辞。他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一脸干净的笑容,看着司南,而后拉起司南便往外面跑,跑到了一家煤堆前,抓着媒往脸上蹭了好几下,就又变得像个小乞丐一样。
司南失笑,抿唇笑着看他,“走吧?”
“去哪?”宁允辞好奇问道。
“去江畔。”司南笑道,“你不是要去那里,同我聊天么?”
“好啊。”他笑得格外开心,与前一刻从赌场出来时,一脸死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宁允辞与司南边走边说着话,他好久没能这样畅快的同谁聊过天,此刻竟觉得就算没有了母后,没有了天下,众叛亲离,顾影自怜,他也不会觉得自己会伤心怎样。
然而活在那其中,方才是他今生最大的痛楚吧。
“三哥走了吧?”宁允辞拂了拂石头上的雪,问道。
司南回答的稍晚了几瞬,“嗯。”
“哦,没关系的,渭北那边的人挺好的,估计是这几年收成不好。官府开下粮仓就行了,以三哥的身份,肯定不难。”宁允辞毫不在意地道。
司南有些惊讶,“你去过渭北?”
“没有。”宁允辞道,他说话时没有隐瞒,他学不会欺骗,“我在父皇的记载里看过。”
司南一笑,“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我随便跑的。”宁允辞毫不避讳地道,“现在已经没人会理会我了,他们都不在意。”
“那你为什么要去赌场?”司南问道。
宁允辞将拂下的雪团了起来,在手中按着,雪冻得他满手通红,他将雪球放在旁边,拉起司南的手,嬉笑着给自己取暖,边回道:“我没去过,我想把我没去过的地方都去一遍,我怕我死了就没有机会了。”
司南微怔,沉吟问道:“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多啊,多的是啊。”宁允辞拉起她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似乎是发现司南的手也凉了,歉疚地想将她的手暖起来,“可是那些事情最好不要去想,司南,人活在这个世上,记住高兴的事情就好了。”
司南微微笑了,“那……上次给你出的问题,现在,想出答案了么?”
“问题?”宁允辞一懵。
——司南,你说,人怎么这么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