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老远便看见使馆门前围着一大堆人,指指点点地不知道在议论着什么,厚重的铁门将使馆与街道割开,周围的墙根下警察与军人同时而立,一只只警犬吐着红红的舌头注视着前方,闪烁着警灯的轿车遍布在这条街的各个停泊点,似乎随时待命出击。
一个穿着蓝色中山服的年轻人正在收拾倒塌在地上破败成一团的瓦砾,眉头一颦大吼道:“谁!”手上却毫不迟疑,一蓬大大小小的瓦砾如罗网般朝着头顶罩去,他不看是否击中对方却先一步旋身退出三米,将后背靠在断了一截的柱子上,左掌掌心向上平抬至胸口右手剑指上竖整个掌根托在左手上掐动剑诀,一缕精光至他天灵处射出紧跟着先前那把瓦砾射向前方的墙头上。
宇煜右手轻扬,一道蓝幽幽的精光从掌心处涌出,透过瓦砾直打向那只飞剑,两道真元一相碰撞发出嗡嗡的交鸣,宇煜才牵着姬曦的手飘落庭院中道:“人说蜀山多剑侠,昆仑出儒仙,客人登门你们就是用这个迎接的吗?”
感受到真元波动,侧面屋子里纷纷射出无数人影落在院子中,看着一个个剑拔弩张的模样宇煜只是轻笑一下道:“把誉清子叫出来吧!”
最先出手的那明昆仑弟子看清宇煜模样后才打手一礼道:“原来同是中土修道一脉,只不知阁下是那派师兄,先前出手只是因为昨夜这里遭贼光顾,难免有些失礼,还请这位师兄多多谅解。”要知道昆仑弟子虽然和修道界其余几派无多少联系,可地位很是尊崇,一般见着年龄相去不远的称呼对方一声师弟已算难得,就连当初誉清子独上丹顶的时候,撼化上人也是以礼相待。眼下对方叫宇煜一声‘师兄’完全冲宇煜那身修为而去。
旁边人群中突然响起一身轻呼,一个男子此剑走出人群望着宇煜,眼中尽是不满:“呸!什么师兄,你害得我们还不够,现在还来干吗?是来看我们躺在后院兵遭劫的三位师兄弟?祸害就是祸害,走到那里都一样。”
“呛!”在清澈的交鸣中,一丝微风拂过众人脸颊,所有人都还没回过神来,一柄绣春刀已停在那持剑的昆仑弟子胸口半尺处。姬曦直视着对方道:“你嘴里再不干净,我就把你这脑袋割下来。”众弟子心里都倒吸一口冷气,修道界中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位使刀的门派,而且出刀还如此迅速。
宇煜没想到一向没什么主见的姬曦竟然还有主动挑衅别人的时候,他这个当事人还没动作她倒站不住先跳出来。
“师弟!”旁边有几个弟子也觉得自己师弟刚才说话有些没来由,昨晚袭击他们的根本不是此人,人家登门拜访像是早些时候听说这里出事了前来看望。
“别拉着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还没昏头呢!就是他与日本人之间的纠缠瓜葛却连累了我们。我不怕连累,可是我想起后院三位师兄…他们…”那男子无视胸口长刀,提剑指着宇煜一咬牙道:“是不是你和日本人分赃不均才有了矛盾。你可以拍拍屁股走人,可是别忘了你身上流的血和我们一样,你这是在把他们怒火引到我们身上,我们不怕流血,可是我怕有一天也和后院几位师兄一样,到死也不知道为谁扛的这把火。”
宇煜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旁边人更是不明白了,一个弟子上前问道:“师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交出洛书后出尔反尔又出勾结日本人围攻丹顶造成多少人死伤,亏得文相曾经还招他做乘龙快婿,呸!你良心都被狗吃了,畜生就是畜生,糟蹋了别人这么快有把对方给忘记了,现在又勾搭上一个女的,我要是誉清子师兄早将你兵解…”
“螟毫!”众人倒吸一口冷气,面前这个和和善善的男子就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先前一直没听懂的话瞬间便明白过来,最近中土绕着宇煜最大的两件‘新闻’,其中之一就是他侮辱了正道第一人文相的女儿清白一事。
姬曦长刀一挺抵在对方胸口叫道:“你这是胡说,师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出来的,你胡说。”太激动下手失了些许分寸,一截刀尖居然插进对方胸口,一溜殷红鲜血慢慢将对方衣服浸湿。
宇煜抓住激动不已的姬曦,顺势取下手上的刀夺过来提在手里道:“别忘了我们是来做客的,他们失礼我们不能学他们。”
“是宇煜来了吧?别站在外面,进来坐吧,我这里马上就好。”誉清子的声音从旁边的屋子里传过来。
宇煜不再和这些人纠缠,拉着师妹推门而入。誉清子盘坐在地上闭目运功,在他前方一尺处也有个男子有模有样的学着他的姿势一动不动。宇煜知道打坐、运功时候最忌别人打扰,和姬曦座在屋子里打量着四周,这你装修摆设和外边青瓦房一样,充满着浓厚的中国味,桌案、笔架、雕龙椅、山水画。
姬曦拉了拉宇煜衣角小声说道:“这不是丹顶吗?这画好奇怪。”
宇煜顺着她目光望去,壁上的确挂着一副山云泼墨图,山占据了整副画的四分之二,用不同的笔锋、笔刷让一座巍峨、高耸且怪石嶙峋的丹顶跃然纸上。下面淡淡墨彩的云如玉带在山脚下方缠绕如游龙盘空,整个画面用笔挥洒,泼墨酣畅,不同的水墨浓度带出丰富的黑、白、灰不同层次,笔骨之间自然流露出无法掩抑的风流,落款正是誉清子。
姬曦偏着脑袋想想朝师兄道:“这么高的山上那里会有蝴蝶,就是一般修道者都不见得能上去,据说丹顶罡风能把人催得粉身碎骨,他在这山腰上画一只蝴蝶又是为什么?嗟牙山石复转态,看把烟云斜缭绕;谴自琼山见绮翼,却有芳踪行缥缈…这诗也不全,只有首、颈、晗而没有尾联,就好像被人突然斩了尾巴一样。”
宇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只蝴蝶,隐隐中他明白刚才在外面遇着的那昆仑弟子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将誉清子和他及文妍联系在一起。
誉清子天调息毕连忙起身朝宇煜陪不是道:“先前我师弟多有失礼,还请别往心里去。”他没给自己推脱反倒先是替别人赔罪。
“无妨!”宇煜笑着回应他道:“今天来得有些冒昧,没耽搁你正事吧?”
“那里的话,你能来这里算是给我天大面子。”誉清子指着还盘坐在地上的那人道:“若不是他,你能到这里来吗?”
“张虎?”宇煜这时才注意到那人正是自己担心不已的弟子,见得他还活着心下大石终于落定,只是他胸口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让他有些不快。慢慢俯身下去,揭开纱布一角仔细打量着。
被这一吃疼,张虎眉头皱了几下从入定中醒过来,虚弱的叫道:“师父,弟子给你丢脸了。”
“你还知道这是丢脸的事,叫你好好练功你听不进去,活该!”宇煜话谁严厉,语气却甚是关爱,打量着伤口良久到:“是刀伤。这人好快的刀,恐怕武技不在我之下,你小子也是运气好,能在如此凌厉的刀下捡回一条命。”
宇煜轻声说道:“是那具尸体,就是师弟扛回来的那俱尸体,凌晨时候他和龙一几人突然闯进来,连伤数人,若不是弟子慌乱间滑了一下,估计真就如师父所说的那样…”
宇煜连忙制止道:“好了好了,我问你了吗?说这么多话也不怕伤口崩裂,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调息你的吧!”说毕起身谢过誉清子疗伤之情,两人又聊了一些别的。
“誉清子道长可曾醒来?”门口一个宏亮的声音响起。
誉清子连忙起身将门打开:“原来是杨平同志,进来坐吧!”对方也不客气,呵呵的笑着跨进门槛,指着张虎道:“这小兄弟还没醒过来吗?如果没把握还是送去医院吧,这可是一条人命,大意不得。”
来人是一个将近四十的中年人,留着短平的浅发,国字脸浓眉毛,典型的北方大汗。宇煜一看他行走间脚步手臂摆动的姿态心中便暗自诧异:“军人!”
杨平这时才发现房中还有别人,隔着几米朝宇煜二人点头道:“原来你这里还有客人,还是同胞!看来我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我为你们引荐一下,这位叫宇煜,他是来找他弟子的,就是地上的张虎,这位是他的师妹。”
杨平脸色一变,噢了一声朝宇煜伸出右手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螟毫,不过真人比传人和善多了。”宇煜听出对方话外对自己的不满,不过比较起别人来还算有涵养得多,好多人一见着他就指着鼻子骂,杨平这番表现倒也算得合体。
他不用誉清子引荐,做了自我介绍又客套了几句。两人也没有共同的话题,最后他朝誉清子道:“我不知道你朋友来了,就不打扰你们了,稍后有空的时候你过我那里来一下吧,咱们商量个事儿。”
待对方走后,宇煜才好奇的问道:“这人是谁,没有半点修道的迹象,说话间却不怒自威,眼神堂正目不斜视,是个人物。”
“是国安局的同志,这次官方陪同人员都是从他们国安局抽出来的。”
宇煜点点头突然问道:“她还好吗?”
誉清子一时间没有明白过来:“谁?你是在说我师弟胡钍吗?”
宇煜望着墙上的画道:“这只蝴蝶。”
誉清子脸色一红,尴尬的站在那里:“应该还好吧,这事你不应该问我的,而且大多数时间在北京逮着,没时间接触外界,再说我出来这么久了更难说得。”
“你喜欢她?”
对方慌忙解释道:“不是你想象那样的,你听我解释,其实当时我去丹顶的时候无意中和他相遇,幸而又在关键之时出手援助一下…”
宇煜摇着头,轻轻念着画上提的诗句:“素手飞鸿空残梦,素手飞鸿空残梦!这任谁也能够看出来其中的意思,喜欢就是喜欢,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男欢女爱那是人之常情。”
旁边姬曦望了画上蝴蝶几眼,不悦的将脸转向旁边。誉清子呵呵的干笑几下道:“其实她现在不太好,修道界有传言说因为相思而成疾,被文相接回丹顶去了,再后来我就随访团来这里,没有在听到消息。”
誉清子没说文妍相思的对象是谁,但呆子也知道是宇煜自己,宇煜没有说其他,扶着张虎勉强走出使馆,打了车就回酒店。一路上姬曦都没有说话,把脸径自扭过去看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
回酒店后博格罗夫又手忙脚乱地给张虎上药忙活着,宇煜吁一口气躺到沙发上,姬曦突然到他面前问道:“那些昆仑的人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把她给…”
“给糟蹋了!”宇煜躺在沙发上帮姬曦把后面没有说完的话补全道:“你听过这样说法没有,男人有时候办事并不通过自己脑子。”
姬曦原本气鼓鼓的脸突然婉尔一笑,问道:“我猜她一定不漂亮,不然你为什么会逃亲,还冒着和文相恶交的风险。”她时而板脸时而笑彻底把宇煜弄糊涂了,伸手摸摸她额头问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反常?”
“你还没告诉我呢,说嘛!”
宇煜无奈只好说道:“漂亮,就和外界传言中一样漂亮,甚至比传言更加…”宇煜突然闭口不再说话,因为她猛然假设到一种可能,这样的情形在那些泡沫剧里面经常见到,接下来会不会…
果然,姬曦正如他前一秒猜想的那样突然问道:“那你说是我漂亮还是她漂亮?”
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巧,难怪胖子经常在嘴边叨咕着:“人生不如意之事百分之百。”想要含糊过去,却架不住姬曦一个劲地追问,只好学着剧本里回答道:“梅逊雪三分白,雪输梅一段香。她是梅而你是雪,各有不一样的美。”
“雪输梅一段香,那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如她有魅力了。”姬曦不依不饶地追问道。
“我有这样说吗?”宇煜在肚子把天上菩萨都一一拜个遍,他恨不得现在有人突然闯进来提着手枪对着自己脑袋来上一梭子,免得要这样无休止地被她追问下去,连声说道:“不不不…我说错了,你是梅而她是雪!”
姬曦突然又冒出来一句:“那就是说我没有她漂亮了?”
“你们一样美,一样漂亮。”宇煜带着哭腔说道。
“我还是不相信!”
宇煜长长叹息一声直挺挺躺在沙发上道:“胖子告诉我的话怎么就没有记住,还真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说起另一个女人。”见姬曦坐在那里不在说话,他心里嘀咕:“总算过去了,是不是女人都喜欢问这样的话题,很有意思吗?”
姬曦突然将他身子拽起来又问道:“那你说我、文妍、毒毒这三人谁最漂亮?”
宇煜彻底崩溃了,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毒毒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见面,为什么这么长一段时间,我从来没有主动想起过他们?好半响没看见姬曦有动静,连忙问道:“想什么呢?”
姬曦一脸灿烂地说道:“我再想回大陆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文妍究竟有多漂亮,若是不如我还则罢了。”
“要是比你漂亮呢?”
“那我就在她脸上狠狠划上几刀,谁叫她喜欢你来着。”
话一出口吓得宇煜浑身毛孔倒竖,这还是认识的姬曦吗?蹭地从沙发上蹦起来:“我去看看张虎怎样了。”说完像兔子一般不见了踪影。
想着宇煜先前的表现,姬曦望着半开的房门嘻嘻地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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博格罗夫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不满地说道:“这逛街是男人干的事吗?师父,你是不是和姬姑娘闹别扭了,就算这样也不该折磨我吧?其实我并不在乎这个的,可是师父你不同,你现在是名人啊,看看我们身后吊着那大一帮人,那些闪光灯闪得让人心烦。”
宇煜说道:“那好,我们去喝酒。现在才想起好久没有痛快地喝上几口了,都快忘记酒是什么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