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寝室四人组围坐的这张桌子上摆满了六盘菜和四副碗筷,和热闹甚至有些吵闹的其他人不同,这张桌子位于露天宵夜和丛林的交界处,几乎不被其他桌的光亮照到。从安髅的位置看去,坐在他对面的方甲午、鸠川晃、潘渊渊三人的背后是无尽的黑暗,在热闹氛围的映衬下显得更加阴森怪异。
安髅起身,一言不发地离开桌子。
“别走啊~。”鸠川晃注意到安髅,醉醺醺的说:“要逃吗嘿~。”
“啊不是,”安髅赶忙转身摇着双手解释,“我是去给晃姐你拿张椅子。”
说完,他按照原计划扫视四周寻找多余的椅子,但是扫视十多次后找到一张没人坐的椅子,但是那张椅子的旁边是女生桌,主动去和异性说话问问题对于他来说有点困难。
还是去别墅里自己的房间拿张椅子出来好了。
这么打算到,安髅绕到人群的最边缘走进别墅,然而刚走到大厅便踌躇不前。
他忘记自己房间在哪了。
“……是往哪边走着来着?”安髅自言自语地嘟囔道,大厅的左侧和右侧各有一条长走廊,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就是他的房间,可他忘记该向哪边走。
别墅大厅的廉价吊灯亮着柔和的白光,而左右两条走廊的灯不知道被谁关了,可能是有的人没到外面吃露天宵夜直接就寝了,所以随手关了走廊的灯吧?不过那不重要。
安髅看向左侧的走廊,又看向右侧的走廊,试图从走廊的细节上唤醒回忆,可惜毫无作用,这两天他基本上是睡过去的,再加上天生路痴,对于现在的状况几乎没有办法,只能随便猜个方向试着走。
男左女右,走左边吧!
安髅向着左侧的走廊走去,开始时他还尝试着去找走廊灯的开关,但是边走边找没找到,于是他放弃了,走到一半他为了照明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这两天他的手机一直没有充电,上一次充电时间还是旅行前的晚上。
算了,就这样走吧。安髅在走廊里摸黑移动,身侧是一间一间紧闭的门,这条走廊的人似乎都去别墅外吃宵夜了。当他在走到走廊尽头房间外的六米远处,看到尽头房间的门旁边一个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黑影的后背抵在墙上,像是死了。
咕噜。安髅咽了口口水,继续向前走,不是因为他胆子大,而是他一紧张就会走得飞快,而此时他的行进方向刚好是向着走廊尽头,脚步受到惯性实在停不下来。
走到离尽头房间三米处,借着窗外的星光和逐渐适应黑暗的眼睛,安髅看清黑影的模样,可以确定的是黑影精致的胸部曲线微微起伏,以此可以判断这不是死人,此地也不是凶杀案的发生现场。
但是安髅还是慌得不行。
“……枪月茴……”安髅在心里颤声说道这个名字,不是因为在困境时第一反应是想起枪月茴,而是因为这个黑影就是枪月茴。
还好刚才没有吓得直接把她的名字叫出来,母亲说过男生不要总是大惊小怪一惊一乍的,这样会让女生讨厌的。
我不想被人讨厌。
话说你为什么坐在我的房间旁边的地上?
安髅不解,犹豫再三忍住了想去开口打听的求知欲,他径直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把门打开,计划在屋里看能不能找出一个坐垫拿给枪月茴,以免她坐在地上着凉。
打开门的一瞬间,安髅惊呆了。
虽然屋子里没开灯,但是星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原本应该挡住的光线的两片窗帘只剩下一片摇摇欲坠地挂在窗帘杆上,像是被人用手给向下硬拽下来的。
而这并不是他惊呆的理由,真正的理由是这间屋子根本就不是他的房间,他的房间是只有一张床的单人间,而这间房间里明晃晃地有两张床摆在屋子里,一张床很整洁,被子叠成整齐的豆腐块,而另一张床与其形成鲜明对比,虽然它的上面也不是很乱,就是有一男一女相拥着大被而眠,没有盖全的被子露出长发女生光洁的后背,男生结识的肱二头肌也露在被子外面,房间的地上是男生和女生脱下的衣服,屋内的空气中有一股浓烈的蛋白质味道。
安髅倒吸一口凉气,然后默默地一只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关上门。
哇啊啊啊啊,这是大人的世界吗……
安髅脸红心跳地瞪向枪月茴,像是在用眼神说:“你怎么不告诉我里面有人睡、睡、睡睡睡睡觉,我不能进去呢!?”
枪月茴静静地抬头看安髅,像是读懂了他的眼神,没有语调的回应道:“这是你的房间吗?”
“啊……”安髅挠头,原地小小地踱步平复心情,正如枪月茴所说,这的确不是他的房间,回忆起来,刚才进门前由于心里不淡定忘记拿出钥匙直接就去拧门把手开门,之后门就开了,而他的房间是上了锁的。
可是。
“你也是进屋后看到了什么吧?”安髅担心把屋里的男女吵醒小声说道,为了能让枪月茴因此蹲在她的正对面,“这是你的房间吗?”
对于这个相同的问题,枪月茴淡淡的回答:“这是我的房间。”
也对啊。安髅唰地低下头。
这栋别墅里,只有凉千宗和原寝室四人组有单人间,剩下的人都是双人间,想必屋里躺在其中一张床的女生就是枪月茴这个房间的室友了。
“不过啊……”安髅嘴角抽搐的说,“我刚才径直走进你的房间,你都不阻止的吗……”
“没关系,”枪月茴说,“我这两天也在你的房间里待了很久。我的房间,你可以进来。”
“可是这房间里你的室友在、在、在在在……”安髅脸红着结巴说不下去。
“在你进去前没多久,我在别墅外吃完宵夜,回房间时看到她和她的男朋友睡着了。”枪月茴没有平仄的说道,她顿了顿,“他们睡得很熟。”
安髅低头,像被打败了,“所以我即使进房间里了也没事,不会被你的室友控诉入侵私人领地吗……”
“嗯。”
“可我万一惊讶的大叫呢?”安髅心有余悸。
“有过女朋友的人是不会对这种事情惊叫的。”枪月茴说。
“不,我差点叫出来。”安髅说完,又为了清白努力补充道:“而且我还是个……个……个、啊算了。”
枪月茴宝石一样的眼瞳望着安髅,等到他彻底不说话才接着说道:“叫出来也没关系,她们睡得很熟,我叫出来了一点声音,他们没发现。”
你叫出来了啊。安髅扶额,“这么看来刚才没拦住我也是万无一失……”
“是的。”枪月茴抱着膝盖说。
“可是,你……”安髅忽然疑惑,“你坐在门旁边干嘛?”
枪月茴轻轻的说:“我在犹豫。”
“犹豫?”安髅一怔。
枪月茴微微地点头,“我在犹豫什么时候进房间睡觉。”
安髅被震撼得差点跪在地上。原来你还要进房间睡觉吗!?不要去啊!房间里除了蛋白质的味道外还混杂着血腥味呀!好恐怖的!!
“那个……我觉得……”安髅迟疑着劝说道:“你今天晚上还是不要再进房间睡觉了。”
“可是,很困。”枪月茴的语气中的确带着一丝困意。
安髅这时才感觉到枪月茴冰封的气势委实减弱了,原本冷硬的冰被困意略微融化,冰山的剩余部分在海上漂浮寻找着一个泰坦尼克号停泊下来歇息。
枪月茴和自己一样没什么朋友,她的人气虽高,但得到的视线并不是出于友情而是尊敬,晃姐和她的关系似乎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好,她像是在严加防备着晃姐,看来不能拜托晃姐和她一个屋,况且晃姐应该也有室友,总不能让晃姐的室友出去倒出床位。
星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停在安髅的钥匙链上,他的房间钥匙在昏暗的走廊里闪闪发光。
那光芒触发了安髅的灵感,“要不……你到我的房间睡……怎么样?”
枪月茴向安髅投去森冷的视线,瞬间整个走廊里好像都充满了寒气。
“不,不是的,”安髅紧忙退后到墙边举起双手,飞快的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到我的床上去睡然后我睡椅子……!”
走廊里的寒气少了许多,枪月茴轻轻摇头,并盯了安髅一眼。
安髅低下头,无声地苦笑。是啊,那毕竟是自己躺过的床……
见到安髅低落,枪月茴轻启唇瓣,似乎想要说什么。
同时,安髅有了新的对策,“凉千宗已经回学校了,她的房间是空着的。呃,不如,你去她的房间?”
这样应该可以了,女生之间大概是不会互相嫌弃对方的,再说枪月茴和凉千宗都是出色的人,一般都是惺惺相——
“不去。”枪月茴拒绝得很果断。
原来你们不是惺惺相惜,而是深仇大恨吗???
看来枪月茴去凉千宗的房间住是不可能了。安髅想了想,把第一个方案改良了一下,“或者,你带着你的床单被褥去我的房间,我去凉千宗的房间?”
走廊里忽然一片寂静,就像原本吵闹的班级一下子没有理由地安静下来。
许久,枪月茴静静地起身,信步走进房间里。
啊,劝说失败。安髅反思了一会儿对策的不成熟,然后艰难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刚才蹲得腿有点麻,感觉现在有几千根刺在扎发麻的皮肤。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开了,枪月茴捧着床单和被子走了出来,从安髅的身侧越过。
“走了。”枪月茴回眸,对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安髅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