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妈选择在过年前一周抵京,那天我和麦冬一起去机场接机。记忆中的爸妈是那种固守清贫却精神富足的知识分子形象,他们在兴安中学为教育事业奋斗了几十年,如今都退休了,这是他们第一次离开广西来帝都陪我过春节。然而当我看到头发花白的老妈搀扶着腿脚不灵的老爸走出来的一刹那,突然感觉心酸,两年多不见,我的爸妈不知道怎么变得那么苍老了。我才意识到他们已经不再是替我遮风挡雨的坚强后盾,而是需要我陪伴的六十多岁的老人了。
麦冬赶忙上前替我爸妈接过行李,而我像孩子一样扑到老妈怀里叫了一声“妈”。随后我们一起返回紫竹花园的家中。麦冬很殷勤地端茶倒水、准备水果点心,张罗得比我还贴心周到,我感觉我老妈的嘴笑得都快合不拢了。
我说:“过年还是老家的东西好吃,北京的炸酱面、饺子、烤鸭什么的都很一般,你们只能凑活着吃了。”麦冬却说:“没关系,除夕我预定了广西大厦,咱们一样可以吃地道家乡菜。“接着麦冬又拿出一个北京旅游推荐清单,上面长城、故宫、各色庙会,一应俱全。麦冬说:”咱们自己家人出行,就选择几个喜欢的景点,不用匆匆赶路,注意劳逸结合。“
老妈遗憾地说:“估计长城什么的是去不了了,且不说天气寒冷,就你爸的腿,去年开始就不舒服,去医院查了股骨头倒是没坏死,但是股关节出问题、软骨也磨损了,现在右腿比左腿短了一点,走路都越来越困难了。我们就是来看看孩子,玩不玩的也无所谓了。”
我竟然都不知道这些事,肯定爸妈看我刚在北京扎根不久,不愿意给我添麻烦所以总是报喜不报忧。麦冬安慰道:“没关系,我明天就去积水潭挂个特需号,我认识这方面的专家,一个姓张的主任医生,也许一个微创手术就解决问题了。”对于治病我自己倒是有办法,于是很配合地说:“积水潭的骨科全国排名第一,麦冬认识的这个专家全世界都很有名,这个你们就放心好了。”
晚上麦冬告辞,说要返回他旁边美林花园的家。老妈居然笑着说:“其实也不用这样,我们老古董其实也知道,现在大城市里年轻人就算没领证,也早就住在一起了。而且北京的房子很贵,也没必要多租一套。”麦冬连忙说:“没关系,美林花园离得非常近,是我前几年就买下来了的。我明天一早挂了号就可以过来。”
麦冬走后,老妈让我爸先一个人睡,非要拉我谈心。她说:“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就知道你很幸福,如果日子不好过,女人怎么可能容颜不老,三十多看着跟二十岁没区别。看到麦冬对你这么好,我就放心了。而且他还这么孝顺,你看他给我买的旗袍,多端庄大气,给你爸买的围巾大衣,多温暖舒适。难怪我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我默默听着,心里只想着怎么不露声色地治好我爸的腿,让他们生活得更好一点。
次日,麦冬果然在积水潭医院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病房,我们带着我爸做了全套的相关检查,然后直接预约第二天的手术。老妈担心地说:“我们岂不是要在医院过年了,不如过了年再来吧,”麦冬说:“张主任过完年要出国交流,正好年前还有一点时间。只是微创手术,马上就能出院的。要不明天您在家等着,我和语熙在医院守着就行了。”我妈当然不愿意,我正不知道怎么办,麦冬却说:”我和语熙先去缴费,您在这等我们几分钟。“然后麦冬拉着我,走到我妈看不见的地方对我说:”没关系,那个张主任也是我的人。今晚你妈睡着以后,你瞬移到紫竹花园等我,我提前采血,明天也就用不着什么手术了,把你的血抹上,保证药到病除。“
我觉得命运很神奇,父母赐我生命骨血,如今我的血也能救治父母的病痛了。只是”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他们给予我的太多,我只能报答万一而已。
晚上麦冬如约而至,我坚持说这次采血不用蒙眼,他答应了。他拿出一把小刀,握住我的右手手指,在从大拇指到小指的掌心之间划了一道长长的口子。我的血汩汩地流出来,我没觉得害怕也没有特别疼,只觉得终于能为我爸做一点事情了。麦冬又用纱布把我的掌心细细缠好,说“好好睡一觉吧,明天早点瞬移回医院。”我道了谢,麦冬说:”我虽然很忙,但是对你我一直有空。你的事情不用跟我客气。“
我躺在床上很快就进入了梦乡。那个曾经出现过的银发紫眸的美少年又飘飘而落,出现在我的枕畔,他轻轻地吻我受伤的右手,仿佛一个柔情缱绻的恋人。醒来的时候天才微亮,我要赶回医院去。正想着怎么跟老妈解释我右手上缠着纱布的问题,我忽然发现手上的伤痕睡了半夜就全都消失得了无踪迹,好像昨晚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我爸的“手术”用相当成功来形容都是远远不够的,简直可以称得上奇迹发生了吧。老妈开始还焦虑不安地在手术室外徘徊,没多久就看到我爸直接可以下地走路了。我妈感叹道:“没想到现代医学已经进步到如此境界了,北京的医疗水平真是高,要不是看你爸才做完手术就健步如飞,我还以为春节期间我们就住医院了。这下我们一家终于能过一个团圆喜庆的春节了。”
是啊,这样的团圆已经好多年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