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影月歌和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不停地交谈着。云济海则懒洋洋地躺在阳台的睡椅上,一边喝着热茶,一边看着报纸,完全不管妻子与警察之间的谈话。
“月帅,您知道我们警局向来对您都是敬重景仰的,可这些年贵公子实在是太叫人操心了。且不说前一阵子带着他那几个死党把刘大爷家那么多向日葵的花子全剥了去,就说这两天在咱们流都的图书馆里的书架顶上玩耍,导致书架连环倒塌就够我们焦头烂额的了。就今天,云天影竟然在大街上私自燃放烟花爆竹,而且据说那些烟花还是他跟他的那几个……”
“好了鹏警官,我已经知道了,我会对犬子严加管教的。”影月歌打断了他的说话,自己说道。
“月帅,真的不是小的为难您,您是我们白银海军的元帅,元帅的儿子都这么胡闹非为,传出去毕竟口风不好啊。”警官无奈地说道。
影月歌叹了口气,眉头低垂地说道:“子不教,父母之过,我这个当娘的有很大责任,二位请回吧,等他回来了,我会对他问责。”
云天影和冰糖来到了一条小河边,俩人赤身裸(和谐)体痛快地洗了一把澡,将身上的烟土和污泥全部洗净。
“冰糖,今天累了吧,到我家去歇会。”云天影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对还站在河边的冰糖说。
“不去了,我老爸每天下班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他桌子上所有的文件都整理一遍,他是个死脑经,我得赶在他回来之前把烟花的制作图纸塞回去。”冰糖不经意地说道。
“啥?”云天影张大嘴巴,并且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坏了,“你丫傻了吧,图纸不是给你吃了么,你还想吐出来?都成渣了!”
冰糖走上河岸,捡起自己的衣服,“你丫才傻了呢,不就一张图纸么,我全记在脑子里了,到时候再给他画一幅不就完了。”
云天影顿时对冰糖心生崇拜之情,不愧是流都城里的神童。
“好了,我走了,咱俩不便再一起行动,你回去以后记得跟你老妈求求情,让她找人把砖头跟麻团放出来。”冰糖穿好衣服便准备离开,“还有,说的时候千万别说烟花是我们自己做的,就说是在六里町集市上买的,钱嘛……就说是秋子给的,点子是麻团出的……啊不行,是泥蛋出的!”
云天影看着冰糖离去的身影,心中一直闷闷不乐,虽然确实是因为自己过生日想要看烟花,几个小伙伴才聚在一起合计怎么搞到烟花,但是偷图纸做烟花这个点子,明明就是冰糖自己提出来的呀,把它嫁祸到泥蛋头上,这么做是不是太不够义气了……
影月歌将警官送走,来到了云济海身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报纸揉成纸团扔在地上,“看看看,就知道看!天影再这么下去都快要坐牢了,都怪你这当爹的,平时就知道惯着他!”
云济海无奈的笑道,“哎呀,孩子嘛,玩闹是他们的天性,哪家孩子不调皮捣蛋啊?”
“可哪家孩子像你家孩子一样,闹得连警察都找上门来了!”影月歌大声说。
“警察来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给你一句话送走了!”云济海翻了翻白眼说。
“哎呀济海,你没听到刚才那鹏警官说的话吗,那手都快指到白银海军的鼻子上来了。”影月歌急得直跺脚,“从小到大,天影每次犯错都是我在批评教育,你倒好,你整天你就带着他游山玩水,吟诗作画。哦,好人都是你做,坏人都是我当是吧!”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云济海端起手中的茶杯,变笑边皱着眉头说,“我也不是从来没批评过他,你看他上次欺负渺清,我不是把他骂了一顿。”
“那是因为渺清是你亲闺女!”影月歌大声吼道。
云天影端着茶杯的手突然颤抖了一下,杯盖“咚”的一声,掉在了地毯上。影月歌和云济海都顿时不说话了,他们知道话题已经触碰到了这么多年他们夫妻二人一直避讳那个区域。影月歌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难过地低下了头。云济海则目光变得呆滞,陷入了沉思。
云天影独自一人走在田间小路上,虽然成功地逃过了一劫,但心情仍然跌至极点。倒不是因为麻团和砖头两个人这会被关在警局而难过,而是因为他回去要面对自己的母亲,他要向母亲求情,让她派人去警局放人。
云天影从小就被人视为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孩子,所有人都会怀着羡慕不已的眼光对他说,“你看你多幸福,出生在这么一个优越的家庭。父亲是流都内务司司长,母亲是白银海军元帅,有这么一对天造地设的父母,你的将来绝对一片光明。”
可云天影却不这么想,他觉得他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凶暴的女人,她是个军人,生活中不免总是拿军队中的那一套规矩来约束自己。每一次犯错都免不了一顿痛骂,事情闹大了还难逃一顿皮肉之苦。
他就非常羡慕泥蛋的家庭,母亲整日在外工作,根本顾不了自己的孩子,泥蛋平日里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啥就干啥,从来没有人管着他。
他也羡慕秋子,因为秋子有一整屋子的玩具,不像他只有一整屋子的书。
他还羡慕砖头,因为砖头的妹妹又好看又乖巧,不像自己的妹妹天天惹自己烦心。
他当然也羡慕麻团,因为麻团体弱多病,在家里什么事都不用干,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跟个小皇帝一样。
他最羡慕的恐怕就是冰糖了,冰糖聪明绝顶,能言善辩,虽然比自己要小,但是脑袋瓜子转的比谁都快。云天影当然也不笨,但是他的嘴巴总是跟不上他大脑的节奏,有什么好想法总是先让冰糖说了去。
如此一来,这世界上最不幸的可能就是自己了,云天影这样想到,闷闷不乐的用力踢出一枚石子。可能力道太大,竟把他裤子口袋中的那本小人书给甩了出来。
对啊,云天影突然想到,虽然自己是世界上最不幸的人,但这并不妨碍他当领导啊。他们比我幸福又怎么样,比我聪明又怎么样,还不是为我所用,跟着我一起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云天影这么一想就开心多了,他拿着小人书,准备去还给那个被西岭千抢了书的孩子。走着走着刚好路过一家人的庭院,里面一个孩子在哭泣,云天影走过去问道,“小朋友哭什么呢?”
“邻村的恶霸把我的小人书抢走了,呜……”孩子伤心地哭道。
云天影心里一阵窃喜,拍着胸脯说,“没事,哥哥我今天伸张正义,为民除害,不仅把那小恶霸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还给你把小人书夺了回来!”
“啊,真的啊!”孩子顿时擦干了眼泪,欣喜地问道,“在哪呢,在哪呢?”
云天影赶紧从背后把小人书递了过来,书是抢回来了,可云天影他们放的烟花不偏不倚正中书中央,从头到尾燃了个穿。云天影此时把自己痛骂了一顿,怎么就他(和谐)妈的瞄得这么准。
“哇——!!”孩子哭声顿时震天动地,恍如电闪雷鸣,家里人从屋内赶来的脚步声一声一声传进云天影的耳朵里,云天影心里暗骂一句落荒而逃。
云济海放下手中的茶杯,凝视着窗外的田间小路,多少年,他都在这个角度看着外面,期盼着那个地位至高无上的人不要出现,就让云天影一直生活在这个幸福美满的家庭中。他不经意地对影月歌说,“月歌,米娜丝有个诗人曾经说过,‘当孩子学会了说话,父母便成为他余生回忆中的一部分了’你难道不知道吗,咱们能留给天影的回忆不多了吧。”
影月歌顿时心中似有一颗巨石滑落,沉重无比。
“让他尽情地闹吧,有什么能比无拘无束,自由放任的童年更珍贵的呢?”云济海转向影月歌,眼眶浮出一丝湿红。
云天影已经进了流都城,并且在自己家附近徘徊了很久,他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没有勇气进这个家门。路上,他把见到母亲时要说的话模拟了无数遍,生怕有个什么闪失,说漏了嘴。
“你还要转多少圈才肯进来?”影月歌推开二楼的窗户,冷不丁地对窗外低头走路的云天影说,云天影惊慌地抬起头,看到母亲身旁的云渺清不知趣地大声喊道,“哥哥,我闻到你身上的火药味了!”
“妈!烟火不是我们做的!是在六里町集市买的!钱是秋子给的!主意是泥蛋出的!砖头和麻团不是我指使的!是他们自己不小心放到警察身上的!”云天影一紧张把之前排练的对话忘得一干二净,云渺清看着云天影那滑稽的摸样,开心地笑道,“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哈哈哈……”
影月歌看着云天影,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了。
云渺清朝云天影做了个鬼脸,云天影则做了个恶狠狠的表情。
不一会,影月歌就从楼上下来了,她从院子里牵出一匹白马,对云天影说,“上马。”
云天影实在是搞不懂母亲大人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已经出了这档子事,也没办法不从命了。
云天影走到影月歌身边,影月歌轻松地一把将其抱起。云天影越来越感到不安,这要是在以前,不得拔了他三层皮,怎么今天这么平静,平静的有些吓人了。
影月歌将他安置好,自己也纵身一跃,跳上马来,她大喊一声“驾!”,母子二人便朝流都郊外飞速奔去。
“妈,您这是要把我带去哪儿啊?”云天影有些害怕地问道。
“枯骨滩!”影月歌平静地说道,而那里却是她曾经明令禁止云天影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