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让,让让诶。”一小哥儿急急的跑着。
“二全你跑什么啊?”
“八达巷长乐坊开业呢,据说开业有好多达官贵人来祝贺呢,不知道云水布庄的那位会不会来,我得赶紧去看看,听说长乐坊还会分发东西呢,去晚了就没了。”那小哥话音还没落,人已经跑的不见踪影。
而长乐坊门口放了鞭炮,已经挂好了牌匾,茶烟正忙着招呼来送贺礼的人,让乐瑶记着各方人家送来的东西。她也是没想到,原本以为只是开个业,结果来了那么多达官贵族,文人雅士来祝贺,她相识的不多,有几位曾经倒是熟客,大约都是看着主子的名声上来的吧,一群附庸俗人,茶烟心里暗暗苦笑。
温初寒站在二楼雅间的窗旁看着酒楼大堂已经坐满了人,新招的跑腿小二已经忙的不亦乐乎,看来还想巴结柴王的人也真不少,一个已经失了势的王爷,还有这样的威望在,难怪当今天子要防患于他,那些人无非知道柴王现在天天来寻她下棋比试,而自己斗茶又输了茶烟,这一层又一层的关系,多少想来攀一攀。
而茶烟昨天来禀告,已经不少官家人送来东西,想把自己家的小姐送来学习,茶烟都让人回绝掉了。放出的消息是一月只教十人,没选上的回去做好准备下次再来。
这让那些平时金枝玉叶的官家小姐对来长乐坊更加趋之若鹜,别说云水布庄的主子也许日后会经常来,也许柴王也经常来,若这样,自己被王爷倾心,那可是一步登天的事情。
长乐坊除开中间的舞台和席位,两边的空间和楼上一些房间被屏风幔帐隔开,用于一些富商管家小姐的教学学习,而中间的位置留给一些文人雅士来喝茶吃点心,赏画,听曲子,楼上多出来的房间当作雅间包厢给一些有需要的客人使用。
因为知道不少平时见不到面的官家千金小姐也会在长乐坊,就更加吸引了不少官家富商的公子哥来喝茶品画,附庸风雅。说不定就博得美人一笑,或是来段一见钟情的佳话来了。
而温初寒慢慢地喝着茶,以南伴在身侧,她现在心里想的是如何从知画身上打开缺口,也不知道如何去救一个心死之人,但是她又不得不就救,也许知画是现在唯一知道关于那幅山水画信息的人,何况,知画那一身书画丹青之笔,若是真就这么沉寂了,也实在是可惜。
温初寒想了好久,心里一定,也只能再试试看了。
“以南,你去帮我备些鱼竿和背篓,晚上我们去风江上钓鱼。”温初寒拨了拨茶杯里的茶叶。
“主子的爱好可真是多。”以南打趣的说了一声,准备出去办事。
“晚上我们带上知画。”温初寒的声音在以南背后响起,以南顿了下脚步,回头望了望盯着茶杯的温初寒,虽然有些疑惑,还是先出门办事了。
温初寒喝着茶,手指叩着桌子,想着事情。
这是茶烟敲门进来。
“主子,这是今天送来贺礼的人家的单子,都已经存档了。”茶烟递上一本簿子,温初寒接过来翻看。乐瑶写的很仔细,每户人家官位多少,或者商户人家是做什么都写上了,送来的多是字画书帖,古玩器具,也没什么出彩的物件。
“回礼就用你制的顶茶和布庄新进的锻子吧。”温初寒翻看了一会放下了簿子。
“是。然后这份是乐瑶和我招的弟子名单,茶烟本以为官家小姐们是不会看上市井小民的技艺的,然而这次二十人有十三人是官家千金,还有六人是几位商贾之女,还有一位安平公主。”
“无非看中了我与柴王的关系罢了,理清她们之间关系,好好传授技艺即可,其他你无须担心,妄自菲薄,一切都还有我。”温初寒看着名单上的名字,声音凉凉的。
“是。”茶烟低头应着。“若是知画好起来,那书法丹青,也是会吸引不少人。”茶烟轻轻的叹道。
“她用情太深,这刀是难拔啊。”温初寒起身走到另一边的窗边,静静的望着八达巷相互交错的街道。
“也只能盼她早些清醒吧。”茶烟叹了口气,准备出门,她还得给来学艺的小姐派发长乐坊的吊牌子,日后来表明身份,现下南城都传言,能进长乐坊的学烹茶乐器舞蹈礼仪的女子,必定都有不凡的天赋,这让很多落选的千金小姐心有不满,反正一月一招,私下里却又暗暗准备着下一轮选拔。
“你找人去唤小六子,以后他就来长乐坊做事,来招呼客人。”温初寒觉得小六子这机灵的性子更适合在长乐坊当差,布庄的订单大,更需要稳重的人。待小六子磨练一番再说。温初寒又想了下,“叫小六子传出消息,就说云水布庄的主子的贺礼便是答应长乐坊日后会经常来长乐坊指点各位小姐们书法绘画。”
“是。”
温初寒也不得不承认,她现在被外界传的如神仙,那她就借这一把火势扇上一扇,她从不在乎这些虚名,可是既然这些虚名能完善她的计划,她也不妨去加以利用。何况,她对能否让知画想明白,也没有十分的把握。
看着今日开业情况已渐渐稳定,温初寒起身,伴着阵法回了布庄。跟福伯打了个照面,就回了房间看书,研究她的新玩意儿去了。
最近温初寒翻着药理书,已经能配出一些胭脂水粉,她这几日想完善好,在下月初便能推出新的产品,云水布庄的衣饰已经吸引了不少帝都附近的城镇的人来,长期合作的官商家也越来越多,温初寒心里又高兴也很惆怅,一旦占据了大量的市场,附近的布店布庄必定会不满,虽现下还没有什么动静,但是潜在的问题温初寒还是会在意的思量,所以将衣饰做主要的发展,再开拓其他方面的市场,也可以平衡下市场的现状。
温初寒放下笔,望着墙上她有一日临摹出的山水画,微微出神,不知道老头子现在怎么样了,她孤身一人在这世界,苦心经营,突然明白了老头子为何从小对她不冷不热,要求严厉,在那个暗地里争斗的你死我活的百年大家族里,老头子的又要平衡每个势力,还要保护她长大,实际上是为了她能更好的活下去吧。温初寒苦笑着摇摇头,可是她现在回不去,就连她是生是死都分不清,寄居在这陌生人的身体里。无可奈何,奈何无可。
日头转的很快,午后顾清辞来治疗时也并未多说话,温初寒也不是多话之人,沉默的为他排了毒,顾清辞便离开了。温初寒心里虽有困惑,但也懒得开口询问。她一向主动的事情很少。
夜色很快来了,夏夜的风带着些许凉爽吹过,温初寒几人用过了晚膳,温初寒背起了鱼篓和鱼竿,让以南背着知画,到了风江畔。温初寒找附近的渔夫租了条船,以南将知画背上了船,温初寒找了张凳子坐在船头,摆好了渔具。
风江上江灯渔火,河岸上的酒楼街市与江水的平静动静处之,一派繁荣平和的景象。温初寒运起内力,推动了渔船。一叶小舟便游荡于风江之上。
温初寒甩出了鱼竿,静静坐着,以南扶着知画坐下,自己站在了温初寒身侧。知画无力的倒在凳子一边,毫无生气,脸上面无表情,望着温初寒。
温初寒从前会跟着老头子去夜钓,技巧也稍微领略一些,不一会她便钓上了一只,温初寒丢在了鱼篓里,继续甩钩。气氛沉默,安静,以南也困惑温初寒要把知画带出来的意思。
时间渐渐过去,温初寒的鱼篓也渐渐要满了。温初寒收了竿,看了看鱼篓,提起来就把鱼儿往水里倒,以南和知画都疑惑的望向了温初寒。
“鱼没了水,不得善终的。”温初寒坐下来,甩竿又开始垂钓。
以南望望鱼篓里有些已经差不多要死的鱼,不太明白温初寒的用意。
“主子是说我死不放手,就如这将死之鱼么?”知画这些天第一次开口说话,语气里布满了嘲讽之意。
“不,我说你死不放手,那人会如这将死之鱼,若是真爱他,就放手让他去寻到他自己该要的,鱼若不在水中,你强留在身边,又能活多久。”温初寒静静的望着鱼竿一头。
“我已经不知道,对他是爱是恨了。”知画从凳子上起来,站在了船头,望着湖中的倒影,“他是东城国的人,与他相处那些日子,我已经知道他的地位肯定不凡,但他未提,我未问,我知道我和他的世界天南地北,但是与他在一起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日子,你能懂的那种感受么,做什么都能与你合拍一调,对酒当歌,我们可以为一副画的笔触谈上一夜,仿佛我这一生心事唯有他能解。可是我知道他心里并未有我,这也许是我心里的结吧,能与他一起,那只是我唯一的贪恋了,为何他毫无消息的离开,抹杀了我心里唯一的奢求。”知画慢慢蹲下,抱住了自己。
温初寒听到知画一番话,也愣了一下,东城国人么,那么并非以南说的苍溪本国人了。温初寒并不懂得知画说的那些感受,她一直都是一个人,男女感情的事情,她并不是麻木,而是不懂。
“人总会被辜负的。人与人之间的确天南地北的差距,你等着一个虚妄的人,你却折磨着周围的人,茶烟她们一人这些年守着你,你却如此理所当然,她们视你如命,你却糟践自己,知画,人有时候的确要妄自菲薄,谁离开了谁,都不会孤苦终身的。”温初寒看着水面渐渐氲起的水汽,她的确是这样的看法,正如她之前的大家族,无论哪个位置的人倒下,都很快会被后面的人顶上,那些人似乎都没有什么情绪,人生似乎只为了一出生就被制定好的人生而活。
“主子又想让知画如何做?”知画抱着头一脸痛苦。
“我并不能让你如何,若你只念那个飘忽的无未来的人,那日后的日子我便命所有人不再扰你,你要如何活,自己作主,若你念念守在你身边人,那便重新好好活着,过的比谁都好,若是他一日回头,那才知道自己辜负了一个怎样的人。”
知画怔怔的望着水里的自己,温初寒也不再说话,握着鱼竿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江畔传来一阵阵的琴声,以南坐在一边闭着眼,风江岸边一向热闹,华灯繁华,丝竹歌舞之声阵阵,而小舟在江中水汽中安静地停着,温初寒一身白衫在江中犹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不知道过了多久,知画起身,不嫌腥臭地从鱼篓里掏出了一条半死不活的鱼,轻轻的放入了水中,鱼儿仿佛窒息之人得了氧气般,白肚子浮了一会,随即一摆尾游入了水底。
“主子,将死之鱼,若还未成为盘中之餐,还是能重活的。”知画站着目光定定的望着温初寒,嘴角笑的飞扬,以南睁开了眼望着知画,她明白知画这是清醒了。
风吹起知画朱红色的裙纱,原本死气沉沉的脸庞,此时在这江南烟雨朦胧中,显得楚楚动人。温初寒也看的有些微怔。
“咔。”此时小船好像碰到了什么,发出了声响。
温初寒从凳子上起身,望着船尾。原来不知道水流如何流动,竟然和另一只船只轻轻的碰到了一起,对方船只中,也出现了一位蓝袍男子。
“诶,公子姑娘怎么不看好船,都蹭在一起了。”对方船上的船夫有些懊恼的叫着,但是看着温初寒一干人衣着不凡,也不敢多招惹。
温初寒不做声,她并未让船夫跟着掌舵,而是租了船自己运着内力让小舟停在了江中,是不会随波流动的,许是这船夫自己掌舵的时候打盹,而温初寒的船只偏小,夜色江上有些朦胧,这船夫一时间没察觉,才蹭到了一下。估计最怕这船上的客人苛责,才先发制人的
“你说谁不好好看呢。”以南不满的呵斥了对方船夫一声。
温初寒望着船头站着的蓝袍男子,似乎觉得有些眼熟,但是想不起在哪见过。而那蓝袍男子,可是认出了对面的温初寒,这不是那日救了顾清辞的那个少年。宁致远嘴角扬起些许邪魅的笑意。
“还不是你们这些年轻人……”船夫说的有些心虚没底气。
“船家,算了吧,只是稍稍擦蹭。”宁致远打住了船夫的话,继续目不转睛的望着温初寒。温初寒被宁致远盯的有些不自在,转过头对以南说:“我们回吧。”
以南运气内力,将小船与对方船分开,温初寒也运起内力,将船推向岸边。
宁致远望着渐渐远去的小舟,笑容越来越深。
“主子,这些人不知道听到了多少,是否该……”宁致远身边出现一抹黑影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不必,你去查查那个船上的一些人。不必招惹先。”宁致远心里笑道,那个少年,并不是轻易能伤得。他回头瞥了一眼船夫,对着黑影说:“处理掉。”
夜色江水依旧静静流动,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