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间的流逝,雪幽的肚子慢慢大了起来,心脏负荷加重,她的身体也变得虚弱,但拉斐尔却是越来越忙,很多时候,他常常后半夜才回来,一身疲惫,就像刚刚打完败仗回来的战士。
雪幽很担心他,但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她无法入眠,满脑子出现的都是拉斐尔这两天愈发苍白的脸。
她轻叹一声,还是决定亲自去问问他。书房的门虚掩着,从里面流泻出来淡淡晕黄的灯光,雪幽轻轻走了过去,刚要敲门,里面忽然传来拉斐尔的声音。
“对不起,我今晚一定会把稿子赶出来的。是是,我知道,不会拖延的。”他毕恭毕敬,什么人竟然让一向高傲的他连连道歉。
雪幽思忖着,书房又传来拉斐尔刻意压低的声音“那请问……钱什么能给我,我现在很需要……好好,那谢谢您了。”
拉斐尔挂上电话,疲惫的向后靠去,他揉了揉眉心,湛蓝的眸子紧闭,像虚脱一般。
望着里面良久,雪幽默默地收回了手,轻轻的又回到房间。
第二天一早,雪幽是在一阵轻吻下被叫醒的,缓缓地睁开一双美眸,随即看到拉斐尔一张漾着笑意的脸。
“老婆,快起床了,我做好了早餐。”他喜欢叫她老婆,她的指头上还停留着他为她戴上的结婚钻戒。
除了没有肌肤之亲,他们就像一对真正的夫妻。每叫雪幽一次‘老婆’,他的心中就笃定一分,她绝不会离开他。
雪幽扬起唇角,微笑着点点头。
桌上是拉斐尔亲自准备的早餐,和一杯刚被温热的牛奶。他说喜欢为她做事,喜欢帮她打点好一切。拉斐尔于她,就好像有预知能力一样,只要她想到什么,他肯定在前一刻已经帮她做好,完成,而她只需要享受成果。
吃过早餐后,拉斐尔匆匆道别,连手机都忘记带。雪幽追出去,却看到拉斐尔坐上了一辆公交车,离开。
她皱眉,疑问像是被投进石子的湖水,荡起涟漪,越来越大。雪幽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跟了上去。
她没想到,拉斐尔的目的地竟然是一家编辑社,很小的规模,只有一个几十平方的办公室。拉斐尔还穿着他价值不菲的西装,高大整洁的模样在繁乱的编辑社里有些格格不入。
他刚一进去,就有一位中年男人迎了上来。
“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中年人仰起头,
“这是我昨晚做出来的稿件,你看一下。”拉斐尔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
“不用看,我信的过你。不过,你确定每天要这么多的原稿吗?你翻译的过来吗?”
拉斐尔接过中年人交给他的原稿,笑了笑“没问题的,我还搞的定。”
男人轻叹着摇了摇头“年轻人,不要只顾着挣钱,也要顾着身体,这可是我们员工平常三倍的工作量,这样加班熬夜,你总有一天会倒下。”
拉斐尔微微颔首,有些敷衍的味道,显然是没将中年人的话听进去“对了,张组长,请问我的稿费……”
男人拍了拍额,突然醒悟“哦,都在这里了。虽然钱不多,但我们编辑社是唯一一家一手交稿一手交钱的地方。”
拉斐尔接过,拿在手里,一张一张仔细的数了起来,钱数不多,根本不用费多大功夫就能点清。对过数后,他将钱放在胸口的内袋里,非常小心翼翼。
和张组长道过别,拉斐尔拿着刚得到的稿子,一步一步的走着,他的身影比之前更加瘦削,还有些微微驼背,好像有什么正压的他喘不过气来。
雪幽走在他的身后,用手死死的捂住了唇。
离编辑社不远有一家图书馆,这个时间还很早,图书馆里的客人寥寥可数,大多数都是学生,拉斐尔走了进去,坐到一个靠近玻璃窗的角落里,动作熟练,好像这个地方他已经来过了无数次。
就这样,拉斐尔坐在图书馆里翻译稿件,他不敢回家,怕被雪幽看出什么,直到太阳落山,月亮缓缓升起,他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站在门外,拉斐尔深呼吸,他推开了门。笑容重新回到英俊的脸上,要不是湛蓝的双眸泄露了一天工作的倦意,也许雪幽真的会认为下午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在做梦。
“我回来了,老婆。”
雪幽接过拉斐尔的皮包放在一边的柜子上,微笑着扬起头“辛苦了,今天在公司都做了些什么?”
拉斐尔扯了扯领带,绕过雪幽坐在沙发上“不就是那些文件什么的,今天还签了一份合同,把公司的形象代言签给了s&y,毕竟公司要想在亚洲……。”
忽然,雪幽轻声打断他“你的车呢,哪去了?”
拉斐尔一愣,雪幽直直的望着他,眼神仿佛洞悉一切,他狼狈的躲开“我……最近看上了一辆新车,就把它卖了。”
雪幽轻轻的摇了摇头,走到沙发一侧,慢慢的蹲在了男人的面前“拉斐尔,你还想瞒我?”
男人的身体一僵,双眼暗了下来,良久,才扯出了满脸的涩意。突然,他拉过雪幽,紧紧地抱住了她,声音在她的颈侧响起,带着自责和许久以来的压抑“对不起,幽幽,一切都让我搞砸了。”
原来,为了和雪幽结婚,拉斐尔和父亲闹翻了。父亲冻结了他的账户上的资金,公司再也回不去,一夕之间,他从王子变成了贫民,还是无法在商界立足的贫民。后来,他找到了一个为出版社翻译法文的工作,虽然稿酬很低,但为了赚回这个家每天的开销,他接了大量的稿子,几乎每天都要忙到深夜才能结束。而第二天,为了不让雪幽担心,他又假装自己还在公司的样子,早早就出门,然后独自在街上徘徊。
雪幽闭上眼,心中有些痛,一阵一阵,不能致命,却满是浓稠的苦涩。她双手安抚的不停顺着男人的背,恨不得将他心中所有的责任和压力一并除了去。
“拉斐尔,这里我们不住了,我们去找房子,找一个小点的房子。”她哽咽道。
“可是……”
从男人的怀抱中抬起头,她深深地望进他的眸“拉斐尔,住在哪里都无所谓,只要那里有你。”
像有什么忽然流进了心里,很温暖,温热了他的心。拉斐尔的大掌温柔的轻抚雪幽的脸侧“幽幽,原谅我只能给你这样的生活。”
雪幽静静地俯在他的怀中,淡淡的说“没关系,我不在乎。”现在,她在乎的已经不多了。所以请不要为了她不在乎的东西,那样的惩罚自己。
这时,原本安静伤感的房间里,蓦然传来一声不和谐的声音。
雪幽看向拉斐尔的肚子,他白皙的脸上难得浮上两抹潮红,她扑哧一笑,拉斐尔宠溺的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还笑,我都快饿死了,在图书馆忙的都忘记了时间。”
想到拉斐尔一天没有吃饭,一个人在图书馆赶稿子,雪幽再也笑不出来。
“那我去做饭。”
她起身刚要离开,拉斐尔拉住她的手,“还是我去吧。”
说完,他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这个十指从来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这个比任何人都骄傲的尊贵贵族,他的手剔透晶莹,雪莹一般的指尖,修长而有力,就像是艺术家的手,他碰的应该是钢琴,是画笔。可是此刻,他正像一般人一样,手里拿着刀,不甚熟练的切着菜。
为心爱的人做菜,是很幸福的一件事吧?她已经忘记了那种滋味,为蓝澈做饭时的那中感觉,她再也回忆不起来。
轻轻的,她走上前,双手从男人的身后紧紧地环住他,他的身体温暖,一直都是这么温暖。闭上眼睛,她将脸靠在他宽阔的背脊。
没说什么,什么也说不出。
只是将她的心,紧紧地靠着他,紧紧地……
之后,他们找到了一处房子,离市区有些远,不过也好,远离了闹区的喧嚣和污染,天空蓝的像海。房子不大,没关系,这样更温馨。每当拉斐尔一脸歉意的望向她,雪幽都是这样对他解释。
已经三个月了,雪幽的身体状况开始变差,除了孕吐之外,食欲也不好。原本怀孕的人应该越来越胖,而她却是越来越瘦。为了照顾雪幽,拉斐尔减轻了工作量,图书馆也不再去,每天都守在雪幽的身边。
但是那一天,她还是晕倒了,一直一直昏迷不醒……
清晨,温暖的晨曦透过狭小的窗缝照了进来。照在床上那个熟睡的让人而身上,为她苍白透明的脸上,晕上了一层淡淡的金黄色的光圈。
也许是阳光将她唤醒,雪幽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迷蒙间,她首先看到了那个守在床边有些憔悴的男人。
他双目空洞的望向窗外,有些出神,就连她醒过来,他都没有发觉。
那天从医院回来,拉斐尔就一直这样,有些怪怪的。
“拉斐尔。”她轻唤道,本想抬起手,在男人的眼前晃一晃,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拉斐尔回过身,但脸上却没有出现一贯的笑容。他皱了皱眉,想开口,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怎么了?”她问,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望着他,幽邃的眸子深不见底,第一次,他在她面前变得高深莫测。
须臾,他才开口说“幽幽,把孩子打掉吧。”
她一怔“你说什么?”
敛下眸子,长长的睫毛遮挡了他的情绪,看不清。他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谈论今天过于晴朗的天气“幽幽,打掉这个孩子吧,有了他,父亲不可能会同意我们结婚。”
“拉斐尔,你疯了?”她的音调升高,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男人。
他,还是他吗?
这个冷冰冰的,让她打掉孩子的男人,不是拉斐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