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琉璃是个很会撒谎的人,无论是做帝姬的侍读还是做寒刹府的杀手的都要很会撒谎。但大家都不怀疑她说的话,因为韩默声从不在海天面前撒谎,更鲜少在清风,冷檀,白扆等人面前说谎。
有一个人一早就发现屋子有问题却来不及说的,那便是虞惊鸿。可是听香小筑的从不熏香焚香这样的事情连乔渐都是不知道的,他怎么能“知道”呢?发现异样的时便是这么一犹豫,没能及时开口,也就错过了能够提醒白云山的机会。他也是吸入迷香最多的人,所幸只是迷香。
自己竟然没有避开这迷香!虞惊鸿心中还有一丝余悸。
其实虞惊鸿并没有来过听香小筑几次,只不过他却碰巧知道秦微很少回去休息,更不会没事点着香。况且秦微素日不沾一点香气,周身只有水润的气息,怎么可能在室内焚香呢?
秦微并无大碍,只是体力透支罢了,透力保源丹庞大的后续药力又使她一时动弹不得,所以几位府主才让这几个几乎是沉烟谷精锐的弟子前来守护,怕的就是有人趁机暗算。可是谁知道才刚一回来就着了道,好在还有白琉璃来得及时。
而事情真的像白琉璃说的那样么?当然不是。
只有一个人知道她说的话不是真的,这个人未进门就知道有那人的存在,而这个人此时却没有说话的力气。
白云山刚晕过去不久,秦微就醒了,醒来的她已经躺在了床上,而床边坐了一个人。本来她是累极了的,借着一点迷香沉沉睡去很不愿意醒来,只是那人就坐在她的床边,淡淡的腥臭将光怪陆离的梦境都薰得发臭,还在用那个一直萦绕在秦微身边的目光看着她。尽管她无力睁开眼睛,却能感受得到那目光,静谧如也,温如晨曦。
按在脉搏上的指尖似乎很瘦,很硬,凉凉的,贴着温热的皮肤,脉搏一起一伏与之接触,秦微也感受的清楚。
然后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说,“你还醒着的话,动一动眼睛。”
陌生,是回忆不起他的样子,他的声音。
他的样子,有近三年没见了。
他的声音,比上次,似乎沉厚了些。
熟悉却是当那个人,那个声音出现,无论多少人,多么吵杂的环境,都能轻易精确的辨认。甚至当他的目光出现,无论在此同时有多少人的目光聚集在你的身上,你也察觉得到那一束离心最近的。
如果你有这样一个朋友或者爱人,那么恭喜你,你有真正的朋友,真正的爱人。
秦微的睫毛颤了颤。她的心脏也与睫毛一般颤动,这个声音,是时崆!秦微很努力地支撑着罢工的眼皮,以她的疲累与透力保源丹的药性,她能保持清醒不昏睡就已经是毅力了。一双眼却是怎么也睁不开。
感受到她的欣喜,时崆也笑了,他按上了秦微的脉门,他应该是清瘦了许多的样子,手中的老茧已经没了,手指像是玉石一般润而硬,还凉。
时崆就这么直接的按着她的脉,虽然感觉有些不妥,但到底还是不甚在意。只觉得心情舒畅多了。
他说:“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好呢,几次见你,你都看不到我。这两天你心境浮动,是不是我暗中窥视,让你不安了?”
秦微指尖微动。迷香的药力渐渐解开了,眼皮酸涩疲惫的被她支开,却带着梦魇似的朦胧,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见一白衣人影坐在身边。
“还是闭上眼睛吧!不急于这一时。”
秦微忽然记起一样东西,急着向他示意。却实在是动弹不得,嘴唇微动,吐出的声音连自己都听不见。
可是他竟然懂了。
“可是说寒蚕软衣?”
秦微神色立刻放松了。
时崆疑虑着道:“你没贴身穿着吧。”
秦微神色依旧放松,似乎有些尴尬,却隐隐约约。时崆略松了口气,心底有几分喜悦,又几分失望。伸手解开她的破碎的外裳,露出的,可不正是那大了不止一圈的寒蚕软衣?
秦微还真是瘦啊!穿着这样多,看起来身形还是颇为纤细。
感受着时崆的动作,秦微只觉得疲惫的心脏又活跃起来了。心中一股莫名的滋味弥漫开来,怪虽怪异,却分外的安心。
时崆见她脸上又泛起一层薄薄的红,在白皙得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显得极其动人。睫毛轻颤,更是如蝴蝶舞动双翼一般,跟着他的心也是一颤,连眼神也迷离几分。赶忙转移话题,“药堂的透力保源丹果然神效,也只有你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用了。只是三五天内,是下不了床了。”
“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却很担心你冷剑府这些师兄,师长。也想要知道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还是暗中窥探。要是不告诉你,你是不是还要亲自一探究竟?”时崆脸上了然一笑,好像昔年对调皮馋嘴的妹妹说“我不给你,你是不是要自己去厨房偷?”
“你先不要多想,听我说。你很快就要出谷了,这件事情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只是都不情愿罢了。小微,我再与你强调一次,这里的事情,再严重,也轮不到你来插手。”察觉到秦微的抗议,时崆解释:“相信我,你们留在这里只会拖你师父的后腿。”
秦微的手有些硬了,这是被激怒了。而时崆这话就是要刺激她。
“小微,你真的很优秀,你是沉烟谷这一代的翘楚,我也听说过海天对你的肯定,可是你,你们,无论多少年后能够怎么样,现在,还都是些有潜力的后辈而已,就算是向沁水,也未必敌得过一个下十五的府主。你今日的表现再震撼,也只能给中立洞府造一些声势,还会给自己带来很多麻烦。小微,我知道你一直都是想要避免那些麻烦的。可是为了他们...你做的够了,不能再多了。而且,你们留下,可能你们会死,可能还会累得你们的师长为你们而死。你们离开,不仅他们没有了后顾之忧,也是留下了几个洞府的希望。小微,只要你真的出谷躲开这场祸事,我可以给你提供你所关心的情报。只要你练成了冷剑,要做什么我都帮你。好不好?”时崆心中略微犹豫的许下一个诺,这诺有些超出了他的力所能及,但是,大概这样才能让她的心安定一点吧。
“这不是逃避,小微,要量力而为。”感受到秦微无声的激动与憋屈,时崆也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