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与其他府的人不同。”冷檀目光扫过诸人。“你们几个对沉烟谷的归属感很弱,尤其是乔渐秦微,更是几乎没有。但这是好事。”
表情真切如孙鹄,王海潮都露出讶异的神色。他们明显是听到冷檀的话,才赫然发现,自己对沉烟谷的归属感,真的很弱。
而如林郁瀚等人,不是早已揣摩到了,就是掩饰得很好。
是的,他们对沉烟谷的归属感,只存在于,冷剑府是沉烟谷的一部分。而这样的结果,似乎还是师父们有意酿成的。
这样做,是为了什么?
难道作为一个武林门派,不需要弟子的忠诚么?
“你们的将来,都不在这山谷里面。”冷檀差不多吊足了大家的胃口,却并没有把他们的打算说出来。“冷剑府与撕风刀一般,都是独行者的功夫,从来都不适合帮派。撕风刀源于撕风崖的刀意,走不得,也舍不得走。而冷剑府之所以开在沉烟谷,留在沉烟谷,其实,是祖师给府中弟子留的一条退路。冷剑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急不得,缓不得。三分看天分,三分看努力,三分看机遇,剩下的一分便是要看环境。沉烟谷开创已有六百余年,冷剑府亦然,可是六百余年,练成冷剑的不过区区数百人。当然,冷剑府落魄远多于兴盛,常常招不到弟子是很大的原因。”冷檀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几位长辈也因这些话而动容。
如马长老等人,不都是冷剑府落魄的时候,被人排挤塞到这里来的。
“学冷剑,不可缺乏历练,但一个安稳的环境同样不可或缺。”说这话的时候,几道目光隐晦的扫过边角处的乔渐。“冷剑不成便行走江湖,可谓是步步艰险。可是不出江湖,又难以领悟冷剑真意。所以冷剑府只能依附在沉烟谷之下,靠着沉烟谷的庇护获得安稳,再靠着自己的剑,在江湖中历练。”
“你们是冷剑府最有希望的一代弟子。也是我们的心血。”冷檀的声音忽然高了些,也更加庄重了些。“我不想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的夭折。”
几个人心中都模糊的闪过一个念头,想要捕捉,却捉不到。
“其实在我们几个中立洞府里,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尤其是我们冷剑府。那就是在一般的情况下避开谷主之争。所以才有一个中立的说法,不是只忠于谷主那样场面上的理由。说是中立洞府,其实就是几个实力影响都足够大,本身不愿意参合,也被迫参合的洞府和几个对谷中来说无关痛痒的小洞府给自己寻个安稳。这一次很庆幸,我们冷剑府也包括在内。”
“那么敢问府主,其他几个洞府都是...?”这一次代表发言的竟然不是林郁瀚,而是蒋涛!
“逍遥,寒刹,翎羽,药堂,朱砂,磐石,空静。”
原来还有朱砂?“弟子斗胆,翎羽府,清风长老他已经掌握了么?”
“翎羽府中如徐璈那般的,终究是少数。”明起道。那徐璈乃是翎羽府的府主,不过翎羽府掌权的却是清风。至于逍遥寒刹没有人会疑虑,逍遥自不必说,以韩默声的手段,寒刹府早被里里外外清扫干净。
“这次的情势格外严峻,左都暗害谷主,将臣又与朝廷有了牵扯,无论他们谁得势,都对我们没有好处。向沁水倒也是个有担当的,此时能站出来,她站了出来,我们于情于理都得站在她这一边。偏偏这又是个没多少筹码的,就算成了,沉烟谷也免不了元气大伤,到时候未必能够庇护到我们。若是败了,无论胜的是哪一个,甚至不用多费力气,只要打着出谷办事的旗号把你们几个弄出去,你们谁能和我保证能活着回来?一次?两次?”
所以我们都是拖后腿的。深切的羞耻感侵蚀着堂下站着的每一个人。
“所以你们都要走!”
“走得掉么?”自打被冷檀提点之后就一直低着头的林郁瀚突然冒出来一句,声音也不似寻常的温润。反而有一种剥去了假象的冷漠。
“有逍遥和寒刹护着,他们没本事拦。只是拦虽拦不住,你们也不可能永远受人庇护。除非最后真的撕破脸,且我们完败,否则没人会过于难为你们。无论沉烟谷最后落入谁的手里,你们,都必须有能力保护自己。当然,这几个月,你们还是躲着点的好。”
“那你们呢?”秦微道。
秦微的眼眸泛着湖水的清冷,镜面的明锐,隐约三分像冷檀。秦微的声音是微甜的,只是语气太过于清冷,以至于声音也沾染了几分韩默声的清冽。秦微的神色通常是平和的,闭上眼睛的时候,也与海天有几分相像,只是终究学不来那海天辽阔的豁达平和。秦微的样貌身段自幼便是十分惹人怜爱的,搁在青楼教坊之类的地方只怕一转眸就能叫人摘星星摘月亮,只是这两年性子渐渐成了雏形,身姿也越发的傲骨嶒峻,以至于掩没掉了许多女孩的姿态。
在世人看来,这算是浪费了一个窈窕淑女。在冷檀看来,却是比较满意。
冷檀轻飘飘回应道:“我们冷剑已成。”
声音清淡如常,却透着一股傲然。
冷剑已成!
且不管其他人心中有何感想,秦微只觉得心中一动,似是静谧的湖面突然被投入了一块石头,湖水面都被荡漾开来的涟漪牵动,偏偏,她找不到那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