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斗在秦微接任岛主的第五年,在一场浩大的外界看起来莫名其妙的武林跨国纷争之后步入了尾声,结果,秦微自然是赢了,尽管赢得并不轻松甚至伤了碧空岛势力的元气,可是毕竟还是赢了。能这么快搞定,秦微回头想想,也有些心有余悸。
碧空岛虽然伤了元气,却并不是难以恢复,甚至秦微还很乐意碧空岛的势力小一点点,她也轻松一点,当然这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真正松了一口气开始享受到成功的快乐,岛上年轻人们肆意张狂的庆功宴上,秦微发现这五年下来,她竟然不会笑了。这五年,似乎没笑过,结果,想笑却不会笑了。
而在热烈的气氛中,埋葬在内心深处的孤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无人分享的快乐是苦涩的,只想与死去的人分享的快乐无疑是酸涩的。
秦微在碧空岛的湖边抱着膝盖痛哭了一场。
很多人在远处看着她,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安慰打扰,因为她需要的人,都不在。
次日便有一队漆羽雕靠近了碧空岛,远远的被认出是齐国皇宫的飞禽,便放行了。来了戚元涵,冷檀,明起,白扆,清风,戚允瀚,乔渐。当然,还有小知意。
四岁的小知意在雕背上稳稳的睡了一觉,下落的失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但有冷檀的真气护着也还好,白白软软圆圆糯糯十分乖巧,一双眼睛更是亮晶晶的又灵动又活泼,一看到秦微便挣脱了母亲,向秦微伸手叫姐姐,要抱抱。
秦微不争气的又哭了,冷檀嘲笑道:“呦还越长越回去了啊,这么爱哭鼻子。”
秦微不说话。
“姐姐不哭。”小知意亲昵的蹭蹭秦微,伸出小手给她擦眼泪,跟素儿一样懂事,秦微想着。这么好的孩子,还好没叫他被人利用。
忽然觉得这五年,什么都值了。
戚元涵知道女儿这五年很累很苦,他也是夺来的皇位,想坐稳有多难他清楚,这五年心疼女儿恨的恨不能发兵灭了碧空岛把女儿接回来,他的女儿,堂堂一国公主,自小没吃苦,长成了回来了还不爱享福,本以为嫁个好人一生幸福,时崆那小子竟然还死了,女儿差一点就跟着去了,好容易拉回来,代价是云溯的性命也就罢了,女儿还得来吃这种苦!
天底下哪个女人吃过这种苦的!
戚元涵将女儿揽进怀里,发现这远看着气色还好,抱在怀里却是又细又硬,尽是骨头。
这得累成什么样子。
秦微知道自己太瘦,抱着小知意知意一定不舒服,便恋恋不舍的将他送回冷檀怀里,却不想小知意人小,心思却敏锐,抱着秦微不肯撒手只叫秦微别哭,秦微的眼泪流得更凶。
小知意本来想说姐姐别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却发现这个姐姐,好像越哭越漂亮,好像他越安慰她就哭得越漂亮......
秦微这五年习惯了用眼看人的同时用念力去感受灵魂的波动,来的人又是真心以待的,自然只能感觉到真真切切的关怀,后面的云深等人不是滋味,好像岛主在岛上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虽然,是受了不少委屈,但他们是一直支持岛主的啊!岛主累,他们也累好不好,怎么就没人看看他们也瘦了?
老人们不是滋味,年轻的更不是滋味,甚至难耐嫉妒,他们之中不少人难以自制地爱慕岛主,竭尽全力的襄助岛主,可是待岛主功成之日,庆功之时,却哭了。而他们,没有一个人有资格上前哪怕说一句安慰的话!
现在,能安慰她,站在她身边为她拭泪的人来了。他们只能远远的看着。
同样的爱慕,有的人却清楚,有的人不是不清楚,这份心思只能埋在自己的心底,动不得,动了也没有用。碧空堂上高悬的那一幅画作,无缘阁悬挂的那一些字画,是爱上爱不得的人的苦果。聪明人,是不会放任自己走到那一步的。
因为小知意,秦微到回到碧空堂眼睛还红红的,值得一提的是乔渐在看到那一幅海天的画像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这画像的笔触,似乎与那副凤血入石图很是相像啊。”
凤血入石图?凤血石?
于是便说起的各国间轰动的以秦微为主角的“水燃卷”。
萤觚临雪图、龙京溯云图、凤血入石图。
说着明起干脆要来笔墨将三幅图摹了出来。
关于凤血入石图,在描述之时秦微便有了七分怀疑,毕竟当初时崆神念觉醒,不是谁都知道的,而一看之下便十分笃定,这凤血入石图必然是韩默声所绘。如果换做没出事之前,秦微也不会笃定,如果不是冷檀曾说过那一句‘他到死都以为你们会有好的结果。’秦微根本想不到他会在他们的事情上用心。
回想起韩默声,除却各种真假莫辨的扮演,记忆中真正的那个总是沉默着将自己的存在降到最低的人,冷硬的样貌原来是那么的苍白,尤其在那一双寒潭般深敛冰冷的眼眸的点缀之下,苍白得仿佛生无可念,死无人知;纤长的身影原来是那么的瘦薄,仿佛那冬至时候在凌冽的寒风中死死抱住枝头的最后一片落叶,吊着唯一的执着,纵不可得,亦不放手;那人身上的气息,总是没有气息,在记忆里翻来找去,模模糊糊只找到一点似乎并不存在的感觉,那是将空洞与深敛,矛盾的融于一身.....
原来,那是求不得的苦涩心事,不加掩饰。
秦微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每每触及韩默声的事,心口总是绞起一股酸胀来,求不得的苦并非他一人独有,秦微却深信,没有任何人,如他一般苦涩得恨不得深入骨髓,用那入骨的痛苦狠绝的折磨自己,同时沉默着将自己疏离在那人身边的边缘,享受着无人知晓的孤独与卑微,不为人知,不为断情,不为乞怜,只是爱极生恨,爱不得那人,恨不得那人,便恨杀了自己。
这般浓烈至极的感情,令人畏惧。
而秦微,却隐约的相信,倘若她是韩默声,也许也会走到那一步。
如水决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