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候,这些全身酸痛的舞姬就被安排在了规制上为侧宫嫔妃居住的绿霓居,和流光阁午睡。
长信宫乃是后宫三殿之一,规格之大仅次于皇后紫华宫和太后的懿和宫,安排这么几个人实在是绰绰有余,而且秦微还很不懂事的把两宫主殿都收拾出来让这些低贱的舞姬居住了。此举悄然弥漫开来,引起暗潮汹涌,很快被有意传到携手散步的帝后耳中。庆隆帝也很是不满的遣人责问,可是秦微却说,“嫔妃宫殿?今日是嫔妃宫殿,昔日不过蛇鼠之居,物尽其用才好,荒废着饶是雕梁画栋也得腐朽。”
这话一出,明里解决了非议,暗里却更加暗潮汹涌。嫔妃宫殿,蛇鼠之居,不同的人听在耳里,却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秦微被人恨得牙根痒痒啊!
一众舞姬虽因能住进嫔妃宫殿而喜,却也知道厉害,也有几个向负责她们起居的竹雨表示了一下不安,竹雨只要她们安心,一切有主子。
唐吉很想提醒秦微记得庆隆帝的性子,却苦于筹备万寿国宴诸多事务抽身不开。
初五,尚服局的衣裳就送了来,兰溪亲自在尚服局督工帮忙,刘司衣见换了人改了花样,也知道梅雪算是完了。她即使背靠着皇后也是心有余悸。
宫中之人全靠揣测上意生存,不敢行不踏错一步,对这个风头浪尖上的主子,谁也猜不透圣上心思,只能事事做好。刘司衣只好亲自上阵,这才短短两天把四十九件舞衣制好。
而这时候,五十四舞姬还在拼命的练习舞步。她们都是聪慧的人,舞步只有一日便学完记住,可是要想跳好却不容易,更不要说短短几天要把舞步练到骨头里,这五十四个姑娘不敢丝毫懈怠,那股拼命的狠劲,就是麻衣也为之动容。
秦微期待已久的人终于来了。
兰溪与刘司衣和司衣司宫女将衣物带送到长信宫,秦微终于在其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好巧的心思,不知刘司衣素日的得罪了什么人,竟用这般手段陷司衣于不义啊!”秦微拿着一件舞衣,指尖轻轻揉搓着柔软顺滑的素绢。白皙光泽如玉的指尖泛起微红。刘司衣是什么人,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心中暗骂,是那个混蛋弄巧成拙,若本官能逃得一命,定要查出来打进慎刑司去!
“罢,刘司衣受人陷害,想必回去之后定会将那阴险小人揪出来。这衣裳刘尚衣先拿回去好生处理干净吧!”
刘尚衣惊喜得呆滞片刻,一抬头看见秦微那雾水朦胧的双眸,心中忽然升起再也不敢冒犯她的心绪。“谢姑娘大恩!下官立刻回去查办!”
刘尚衣就要退下,秦微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且慢,我身边的梅雪前两日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眼看着快要不能活了。”刘尚衣刚刚放松的心立刻揪了起来。“我这想要个手巧的,想着刘尚衣手下的人大概都是些聪慧灵巧的,与其向内务府要,倒不如向刘尚衣要了那个姑娘。”
刘尚衣回头一看,秦微微红的指尖指着的正是自己栽培的心腹巧帘。可是这巧帘也是皇后娘娘的人啊,万一再被这位主子发现了,岂不是要连累自己?
刘尚衣赔笑道:“这...姑娘,这巧帘手拙嘴笨很不伶俐,万一负了姑娘所望,也是丢了我们司衣司的脸啊!”
“罢了,那就那个吧!”秦微也不难为她,随手指了另一个。刘尚衣一看是巧帘旁边的莉香,心中轻松了些。这个梨香性子懒怠嘴也是笨的,但绣功却是不错。“姑娘可真有眼光,这梨香的绣功是司衣司里一流的...”
刘尚衣一走,蓝湖立刻引着梨香去梅雪等人居住的厢房。并不见小厨房里厨师白寿与梨香相视的一眼。白寿恭恭敬敬的行礼,两只小狐狸却灵巧得很,刚要跟去一探究竟,就被秦微抱在了怀里。
那梨香,正是秦微数年未见的师父,冷檀。
“名字改了换做檀香吧,安顿好了,让她到暖阁来。”对檀香说了一句话,秦微便吩咐麻衣带她下去安顿了。
“是。”麻衣应道。秦微转身回去了暖阁,她像是打腹稿的词人一样,除了教授,谁也没见过她舞蹈,而那些连自幼受训的舞姬都很难做好的动作,她竟然做的那么美。也许那些舞姬那么拼命也有这个原因吧,哪个舞者不希望舞出最美的自己。
她们拼命,是为了舞蹈之后甜美的果实。
而秦微,却是为了这舞。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一舞对她的启发有多么庞大。
这十多天来,她的眼里耳里心里,无不是八荒六合的阵,曲,舞。
时常会遗忘很多事情,如同那两年沉浸于若水九转。
秦微回到东暖阁,很快就忘记了冷檀,麻衣带着檀香在门外轻唤几声见没有回应,没有割脉取血的素儿很是好奇的扑到檀香身上,麻衣便嘱咐檀香在门外等着姑娘传唤。冷檀心中疑惑,只好在外等着,若说这枯等的功力,就是麻衣也远比不得她。
谁能像她一样站着睡觉?
直到月上柳梢,秦微这才推开门要往西凉阁去,不料一开门就见到像柱子一样扎在门口的师父。冷檀见她开门,先是一点无奈,而后毕恭毕敬的行礼。
秦微惊愕了片刻,立刻想起来这是师父啊,自己好像把师父撂在这里好久了...
秦微说话的声音多了一点心虚。“起吧,我琢磨着曲舞的事把你给忘了,麻衣也没让你进来。”
“奴婢明白!”
步入层层帷幔,肯定了没人看得见,秦微歉意而欣喜得低声唤道:“师父!”
冷檀抿嘴笑,檀香的面容只算清秀,在这宫里算是泯然与众了,可是冷檀顶着这样的一副相貌抿嘴一笑却是自有风华。
“你这性子为师还不知道么?这一阵一舞一曲都是这世间最难得的智慧,任何一个拿出去都要举世震惊的,你一个人在这么短的时间要学阵,闻曲,还有编舞,能做的这么好,师父以你为荣的。”
“真的啊师父~~”不同于对海天的遥远的仰慕,秦微与冷檀亲近得多。两个素日都是冷淡的,可冷淡并不意味着情薄,反而这两个都是极重情的人。三年未见,秦微又是长成了,巨大的变化使冷檀对于时间的感觉更加强烈。
“师父,徒儿觉得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