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大才
苏歇的智商果然还是够用的,此时出现在苏歇眼前的宅子就证明了这一点!
门口没有匾额,但是府门口悬挂的灯笼上一个“陈”字证明了苏歇找对了地方。
对这位姓陈的山长,其实竹升二两的老掌柜也知之甚少,毕竟这位陈山长才来这个关南没有多久。
并不算巍峨勉强还称得上大气的宅院门口没有门子,稍微有些剥落的漆片显得宅子有点破落,估计是这位新主人买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
几步登上台阶,来到这间陈宅的门口,苏歇叩响了门口的栓环:“梆梆梆、、、梆梆梆、、、”礼貌性的轻轻扣了几声,苏歇就垂手站在一旁了,等待着门内的反应。
这里位于学习巷内的一条窄道内,并不算难找,虽然没有了学习巷上那种古朴大气的建筑风格,但是依旧有着古香古色的韵味,可见这里的建筑依旧是几百年以前留下的,除了以古著称的关州,天下恐怕难找几个这样的地方了吧!
在苏歇环视着周围环境的时候,门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渐渐传入苏歇的耳朵,苏歇收回目光,看着门口,等待着来人的反应。
不多时,随着门后木栓和木门只见摩擦和碰撞的声音发出,门被“刺啦~”一声打开了!
是一个五十多岁上下的老人,看装扮不像是门子,也不像是这里的主人,面馆老掌柜所提到的那位陈山长,应当还是仆人之类的角色!
老人对着苏歇先是行了一礼,随后恭敬的问道:“公子找谁啊?”
苏歇对着老人还礼,没有因为他仆人的身份而有所恃,这是苏家对后人的基本要求,苏歇丝毫不敢有所逾越!
“小苏今天第一次来学习巷,有一些疑问无从解答,听竹升二两的老掌柜说此地的陈先生为饱学之士,又曾为一府山长,且以助人为善,故而前来求教,还望老先生通禀,让小苏解惑!”
苏歇言辞恳切,而且小小的捧了对方以把,希望能够不会被拒之门外。
听到苏歇说明缘由之后,老仆点头称是,说道:“公子稍等,我这就向主人前去通禀。”
苏歇虽然没有说自己的学子身份,但是老仆其实跟自己的主人:这位陈山长在原来的住处的时候,就有许多文人学子前来请教问题,所以也就没有多问。转身回去,轻轻闭上宅门,脚步声渐渐远离了。
苏歇这个在家里读书十几年,进了学院却没有去上半天课的学子,此时才真正有了一点求学的样子,垂手掩袖站在陈府门口,静静的等待里面的老仆出来回应。
这次要比上次等开门迟了许久,但是苏歇毫不急躁,自己喜欢读书的原因就是喜欢解答了问题的那种轻松爽快的情绪,为了这种情绪,此时在这里的等待会是值得的!
终于,老仆出来了,没有意外,这里的主人同意了苏歇进去请教问题。
跟着老仆进了陈府,苏歇才发现这里比他想的要大得多。
在外面看时,这里就只是一座古老的宅院而已,里面应当是一个大院,分成若干小院,这样也更符合关州自古以来的建筑特点。
但是一进门,苏歇就感觉自己大错特错了,这里不是一个简单的院子,刚一进门映入苏歇眼帘就是一片规模非常可观的池塘,上面绿波粼粼,好不漂亮。
“这是一座陵州园林,”苏歇已经在心里给这座宅子做出了定论。
这是一座陵州工匠建造的园林,看这规模,最小也是三进的宅子,这大大出乎了苏歇此前的预料。
谁能想到在这样关南这样古老的街巷里能有规模如此可观的陵州园林!
跟随着老仆的脚步,苏歇沿着走廊,绕着池塘,向宅子的里面走去。
园林可以说是将建筑的自然美学发挥到了极致,是最宜居的人类居所,但是对苏歇这样的北方人(中州洛水属于北方)来说,又一个缺点:
太过迂回!
跟着老仆七绕八绕,苏歇基本绕过了池塘所在的地方,将要进入过堂,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苏歇向池塘中间瞟了一眼,因为他刚刚貌似看见一个什么东西在动。
等到目光聚焦,苏歇终于看清了那是什么东西:
一个人!
一个女人!
确切的说是一个身着绿衣,在池中修炼的女人。
因为身穿绿衣,深处一汪绿水当中,所以在风中,苏歇看得不大真切,但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来那是一个身姿动人的女子!
“水殿风来暗香满。”苏歇脑海里一下子想去那句诗。
虽然此时的关州才刚刚褪去了冬天留下的冷瑟,有了一丝春天的气息,但是苏歇在那绿波女子身上仿佛看到了夏日凉风中,满池荷叶,随着妙人翻舞的场景。
“公子、公子!“察觉到苏歇停下来脚步,那老仆回身叫道。
“哦、呵呵呵。”苏歇察觉到自己失礼了,干笑几声,低着头,继续跟着老仆往前走,不论如何,自己盯着人家女眷看总是不好的,何况自己还是来向此间主人请教问题的!
苏歇也不好说什么,老仆也没有什么表示,一老一少,两人就低头不语,一股脑的往前走着。
出了过堂,才是到了第二进的院子,苏歇此时也完全看不到池塘和那塘中女子了,心神才慢慢聚拢。
不知经过了多少迂迂绕绕,苏歇总算看见了前面的老人脚跟停了下来,并且发出了一声“到了,公子”的声音。
苏歇缓缓抬起头来,看着此时眼前的环境,这里按照苏歇的走过的记忆来讲应当是宅子第二进的里层或者第三进里。
跟着老仆走走转转,苏歇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到底有没有穿过第二座过堂,又或者是走小径来到了宅子的最深处。
这里依旧是一片绿水,按照苏歇对此片规模的计算,这里的池水应当和刚进门时哪里的连通在一起的,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
眼前是一座凌水而建的凉亭,亭子旁边种着相当数目的柳树,由于绿水的滋润,已经开始散发出绿色的气息了。
又或者,柳叶已经长的初具规模了。
婆娑的柳树枝条掩盖下的凉亭更有一番风味,苏歇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凉亭里面有一个青衫儒士,好不潇洒!
“主人就在亭中等您,公子请。”虽然苏歇刚才的举动有些失了分寸,但是依旧不妨碍老仆一丝不苟的待客态度。依旧语气平和的对着苏歇说道。
并且同时,老仆还对着苏歇做到“请”的姿势。
苏歇点头称是,轻轻回了一礼,迈步向着凉亭走去。于此同时,老仆悄无声息的撤去,去处理自己应当处理的事情了。
穿过随风轻舞的枝条,苏歇踩着略微有些湿滑的石阶,走上了凉亭,见到了这位刚刚隐退的陈山长。
这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儒士,青衫清爽,乌发黑亮,纶巾束起于头顶,在风中黑发伴随着纶巾一同飘扬,好不自在。
潇洒儒士此时正斜倚在栏杆上,一副慵懒自在的感觉。让人有一种油然而发的羡慕的情绪。
此时的凉亭当中不可谓不乱,原本应当摆在桌子上的果点都被放在了地上,而桌子此时则被一张六尺的宣纸占据着,看着陈山主的架势,应当是正在这饮酒作画呢!
桌子太小,六尺大小的宣纸根本铺就不开,所以,有的也在地上垂着,而宣纸上居然还压着一方木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壶美酒,不知已经被饮了几分了。
可是这位陈山长对这里的一切毫不在乎,不怕托盘损坏画面,又或是酒水或者地面污损纸张,就这样大大咧咧的斜躺在哪里。
苏歇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尴尬的执弟子礼站在那里,等着陈山长发话。
好在刚刚老仆通禀过,陈山长还有些映像,而且此时还不曾喝的太多,所以还比较清醒,看到苏歇站在那里,终于说话了:
“来来来,小学士,看看我画的诗怎么样!”
到底还是喝了点酒,说话有些八面倒,居然说成了“画的诗”,弄得苏歇哭笑不得。
其实如果是诗的话,苏歇还能点评一二,不过画的话,苏歇其实也不甚了解,但是主人家开了口,苏歇只能硬着头皮往上冲了。
地面上被果盘还有笔洗,以及横陈在地面上的纸张设置出了各种障碍,苏歇只等小心翼翼的一件一件跨过去慢慢到达陈山长的角度了。
好不容易到了陈山长身旁,苏歇发现自己想得太多了,这样摆放拥挤的情况下自己根本就看不了画面。
倒是陈山长应当是刚刚画完落款,所以刚刚提上的诗可以清晰看得出来,能由得苏歇小小的品读一下:
楚酒困人三日醉,
园花经雨百样红。
无人画出陈居士,
亭角寻诗满袖风。
看到这位陈山长用清秀俊逸的行书写出的这一首小诗,苏歇忽然眼前一亮,真是少有的好诗啊!
顿时苏歇觉得老掌柜的对这位陈山长的评价一点都不为过,能写出这样诗的人,一定是有大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