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闪电球击中Nihgtmare之前,飞流早已挡在它的身前。跳跃着的电光被飞流用零元素幻化出来的针状导体所吸引,直直击中它。数秒后,闪着青色微光的引雷针销散,闪电球的尾巴直接从它的右臂机关处横扫而过。
为了完全吸收闪电弹的能量、避免被球状曲面护盾弹开的电流击中它身后的Nightmare,飞流强行关闭了前端护盾模块,而受保护的Nightmare因为有飞流后端的护盾隔绝、加上它自身的机甲绝缘层,并没有受到任何创伤。
飞流机舱内的驾驶员并不会因此被电流击穿,机甲绝缘层可以避免她受伤。但半透明的零元素输出管道已经报废,机翼与机体的连接处在巨大的能量冲击下,隐约动摇。
见此情景的皇玺愣住了。
承受不住的飞流行动迟缓起来。舱内的驾驶员切断机体的Nightmare模式,神情疲惫地朝地面降落,并给远方待命的装甲部队发送信息:“飞流已经失去作战能力。请求全军撤退。”
而红豆什么信息都没有留下,早已驾驶她的Nightmare消失在夜空中。
皇玺脑海里有一瞬间的迷茫:“要杀吗?”如果要杀,他现在直接朝飞流发射一枚导弹,足够对方机毁人亡了;如果不杀,他就必须赶在飞流着陆前接近它,并俘虏其驾驶员,避免对方弹舱逃脱。
他并非没杀过人,只是一时间找不到杀这个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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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白而耀眼的午后阳光将绿荫之中的医院照得亮堂。柯思尔穿过花园庭院,走进住院部。她走进皇玺的病房,看到光**人的宁宁,双方都愣了一下。
宁宁收敛了脸上的惊讶之色,自我介绍道:“您好,我是宁宁,皇玺的朋友。”然后又特意补充了一句:“普通朋友。”
她的强调让柯思尔自觉尴尬之余,略微安心:“您好,我是柯思尔,皇玺的同事。”宁宁笑了笑,观察着柯思尔放置康乃馨的动作。两人互相无话。
皇玺还在沉睡中,透过薄纱窗帘的阳光将他的脸照得很白。气氛尴尬了一会儿后,宁宁主动说:“我去看下莫飞。”然后她款款离开,房间里只留下了柯思尔和皇玺两个人。
四周很安静,让柯思尔感觉自己与世隔绝了一般。她把目光从皇玺身上移开,望向窗外。刚好走出住院部大楼的宁宁进入了柯思尔的视线,她窈窕靓丽的身姿马上吸引了庭院里所有人的目光。
如同电视女明星一般耀眼的人,柯思尔想。她会是被皇玺所吸引或者吸引皇玺的人吗?这样的念头让柯思尔不满了一下,好像她是在吃醋或者嫉妒。
睡梦中的皇玺模糊地喊着一个名字:“心夜。”
柯思尔听到皇玺的低声呼唤,心头涌上异样感受。心夜是个怎样的人?心夜对皇玺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心夜如果有选择权,她会放弃心夜这个身份吗?……
她想起在普州时,她所见到的皇玺侧影。她以为他紧缩而沉下来的眉头是因为在思考。X-10爆炸的风暴将他的肋骨震碎了一根,可是他什么都没说,还是独自负担了鸩羽所有的能量消耗,甚至笑着抱怨他们给鸩羽配置的武器威力太低。她后来才知道他受的伤并不仅仅是身上那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一直到打开飞流的驾驶舱,听到对方的系统发出表示投降的信号时,他毫无预兆吐出的一口鲜血溅满操作盘,把她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输入的稳压数据计算错误。
皇玺好像没看到键盘上的血花,抬手抹掉嘴角的血迹,然后继续输入指令,指挥鸩羽连接飞流的系统,夺取其控制权。
什么样的女人都有可能爱上皇玺,皇心夜大概也不例外。甚至柯思尔现在也会承认自己动心了。可是,她是柯思尔。皇玺要的是皇心夜。
在柯思尔出神时,皇玺醒了过来。他望见窗前的倩影,吃力唤了一声:“心……思尔。”
“你醒了?医生说你两周内都不能再驾驶Knight了,需要静养。”柯思尔回头道,“幸好普州作战时,已经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数据了,短期内不再需要你去基地给鸩羽做上机测试了。”
“真无情,我醒来你说的话居然是这个。”皇玺坐起来,抱怨道,“不是该向病人展示下你的关心之情吗?”
“哦。你感觉好些了么?”微风轻轻吹起窗帘,柯思尔的发丝卷到脸颊上,她伸手拂了一下。
皇玺仿佛看到了数年前的教室,心夜与他隔着一张课桌。她低头写笔记,手里的电子笔飞快从课本上划过,每隔一会儿,她就会抬起青葱玉指把从耳后滑落的发丝重新勾回去。
“哥哥……”风铃般清脆优雅的声音不知从哪个空间里,跨越到皇玺的身边里,缓缓而来。
“很好……”皇玺眼神迷离,轻轻道,“我很好。”
柯思尔以为睡了一天一夜的皇玺是饿昏了,便好意:“要吃东西吗?”
“是有点想吃了。”皇玺盯着柯思尔,笑容满满,“不过我不饿。”
柯思尔迅速走过来,按下床头的呼叫键,让护士给皇玺送吃的。她干脆利落的动作,倒很像宁宁了。
护士很快就送了热汤面进来,然后又是一大串医嘱,听得皇玺头都大了:“嗯啊,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护士走后,皇玺一边吃东西一边跟柯思尔撒娇:“我想吃别的。你给我做柠檬猪扒吧?”
“我想你可能不知道,”柯思尔顿了一下,理直气壮,“我不会做饭。”
失忆也会剥夺一个人的厨艺技能吗?皇玺吃惊地看着柯思尔,看来他要找银河好好请教下,当初柯思尔脑部受创到底到了什么程度:“那你也不会弹钢琴了?也不会唱歌?”
“都没学过。”柯思尔道,“她会?”
“嗯。她会,而且很擅长。”皇玺眼神柔和,“我可以教你。”
“不必了。比起这些,我更愿意去实验室背数据。”柯思尔冷冷道,抬脚就走,留下发愣的皇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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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院的皇玺和莫飞马上就接到了军队会议通知,以为又该上战场了。
会议助理将一段经过特殊处理的画面投射到大屏幕上。视频镜头正对着一个穿着灰色拘束服的女子,虽然画质不高,但可以看出来她很年轻,二十出头。一截银色的金属制品从她拘束服的衣领后露出来,好像是环状的项圈。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隔着玻璃、背对着镜头的审讯员问她。
“师云兮,人类,二十一岁,夏国异人军团的灵术师兼骑士。”她很配合。作为高级军人,应该很清楚自己被俘后要怎么做,所以她看起来不慌不忙、语气也十分平和。
“介绍一下异人军团?”
“哦。”师云兮瞟了对方一眼,“异人军团是夏国的一个特殊部队,隶属紫家。我不清楚军团里有多少人,只知道每个人都各有特长,所以叫异人。”
“你所知道的人都有哪些?”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跟我一样是使用真名。军团长星辰,之前驾驶Nightmare跟我一起战斗的叫红豆,两个人都是灵术师。还有几个分别是医生凯尔、负责军团机体研发、设计的暗夜,负责情报的y和……”师云兮顿了一下,眼里的不安一闪而过,“我妹妹师芫。”
“你妹妹是负责什么的?”
“她双腿残疾,终身只能在轮椅上渡过,你说她能做什么?”师云兮笑了笑,她那双黑色的眼眸透出几分惨淡,“为了控制我而从小被软禁的人质而已。”
“详细说一下他们都有什么特征?”
“我级别不够,很少见到星辰,不太记得他了,印象里就是一个高个子的灵术师军人。红豆是战争狂热分子,黄种人,大概十四岁,极其仇视希琉人,据说在音乐上非常有天赋,也很擅长用灵术破坏各类导弹,有人形反导弹组之称。暗夜是个带眼镜的普通青年,黄白混血儿,擅长设计各种机械、武器或者机体,对Nightmare和Knight都相当了解。凯尔白种人,好像是制毒和魔核研究方面的专家。情报员y善于伪装,我从来就不知道他真实的样子。”
谈话视频播放到这里就被停止了。会议助理随后出示了各种心理医师、读心机、测谎机的分析报告,证实了她说的话可信度达98%以上——可以认定是事实。
皇玺的眼神亮了一下,他身旁的莫飞也默契地与他互望了一眼。他们都很好奇这个女子是在撑过这些机器或者医师的审讯轰炸之后才这么从容且配合,还是在这之前。
莫斯顿中将中气十足地告知所有在场的骑士:“今后在任何战场、任何任务里,如果有碰到身份疑似他们的任何人,都必须马上将其信息报告于我,可以错认,绝不放过!”
会议结束后,莫斯顿中将叫住皇玺,让他去见一下这个女战俘——这是战俘的要求,当然,交流过程会被摄像头如实记录下来。
皇玺吃不准这算什么任务。他在军队行政事务上从没插手过,谈判或者审讯之类的事情应该是莫飞比较擅长的。但对方似乎是指定他了。
皇玺走进审讯室时,玻璃另一端已经坐着个人了,正是视频里的女子,也就是他俘获的飞流号驾驶员。飞流号已经被送进第三基地维修、研究,驾驶员则像囚犯一样关在军队机密监狱里。
师云兮抬头注视皇玺,她脖颈上的粒子切线项圈露了出来,让皇玺略微惊讶。不知道她本人是否清楚这个装置的作用、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粒子切线锁是用于防止超级危险的囚犯出逃的,如果师云兮有任何异动,控制着这个锁的人可以直接启动粒子切线,让她尸首分离。
师云兮主动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你更年轻。”皇玺笑了一下,实话实说。师云兮没料到皇玺会这样回答,愣了一秒后爽朗地笑起来。
“只是见我一下这么简单?”皇玺问她。
师云兮被捕时,她的飞流号功能基本都被锁上,发光的屏幕上只播放着一段儿童成长记录片一样的视频,两个年幼的小女孩在沙滩上堆砌城堡。而她本人,静静坐在驾驶席上,就像影院里的观众,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频,似乎忘却了自己的处境。
——她做好了死的准备。
师云兮是第一次准备好了迎接死亡。并非她真的很想死,而是她突然醒悟过来。问题并不是为何她的任务搭档是红豆,而是“为何执行这个任务的人是她和红豆”。
因为她和红豆是可以被牺牲的。执行任务过程中总是可能出现不可预料的伤亡。如果伤亡对象是她和红豆,对军团来说,完全可以接受。
她都能猜到松玉要道的镇守者极大可能是皇玺,y没可能预料不到这点。那么即便星辰没想过,y也会提点他。这就是田忌赛马啊,星辰拿她和红豆这两匹下等马,去对付皇玺这匹上等马。她和红豆的失败根本就是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然后星辰指挥空舰部队组成上等马,去海上包围、拦截希琉的战舰,暗夜这匹中等马去对付青普山道的莫飞,只是不巧,莫飞并不是下等马,所以最终只有星辰赢了。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不杀我?”师云兮的声音低沉、沙哑,完全不像二十岁女子的嗓音。
“没有杀你的理由。”皇玺轻笑道,“你是女人,也已经失去战斗力,还表示了投降。”
“哦。”云兮低下头,看着坚硬而冰冷的地板,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说,我对希琉人从来就没有任何敌意,你相信吗?”
“我相信。”皇玺微笑,“那枚闪电弹本来不会伤到你,你是要救她才那样做的吧?”
师云兮无奈苦笑:“请不要误会,我跟红豆并不是什么生死交付的战友。”
“我看得出来。”皇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笑容更加璀璨,他的眼睛闪烁着跟明亮的发色一样的光芒,“你们没有一次有效的战斗合作。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显得你善良,所以我相信。”
师云兮看了皇玺好几秒。她情不自禁抬手伸向眼角,中途反应过来,克制了一下,便只是微微低头忍住眼泪并拿手点了鼻头一下,以此掩饰自己的失态。皇玺直白的肯定,让她意外、震撼,还有难受和委屈。她已经很久没有像个真正的女孩子、肆无忌惮地哭一场来发泄心中的压抑。
她在异人军团里生活了将近十年,从来没有人这样正面地评价她。他们只会拿冷眼瞟这个灵术天分很一般而只能借助于移植的魔核,才能有一点儿用处的女孩子。与他们相比,她就是一个二等公民。当然,在他们看来,善良也许不是什么正面评价。值得他们信赖的只有能力、手段、谋略,或者是飞流这样冰冷坚硬的兵器。哪怕她在巨型电鳗一般的闪电弹面前救下红豆,对方也不可能高看她一眼。红豆只会认为她的举动里包含着别的动机。什么正直、善良,在这个世界里一无是用!只是软弱者用来彰显自己价值的标签!
“谢谢你。”师云兮低着头,道。
皇玺看不出来云兮在想什么。避开对方的视线,可以更好保护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云兮和皇玺都很清楚这点。所以皇玺也不再多话,起身离开审讯室。
云兮抬眼望向门口,皇玺的衣角在门边一闪而过。
皇玺离开审讯室后,在监控器前观看了他们交流全程的莫飞从监视厅里追出来,摇头叹息:“战场上被你打败,情场上还要被你俘虏,太可怜了。”
“什么?”皇玺没反应过来。
莫飞一脸坏笑地走到皇玺身侧:“隔着屏幕我都感觉得到你散发出来的荷尔蒙,跟你面对面的小姑娘都快招架不住了。”
“有吗?怎么可能?”皇玺冷笑,“礼节性的场面话而已,你都看不出来吗?”师云兮对希琉人有敌意也好,没有敌意也好,他说一句“相信”,都不会既定的普州战局形成任何影响。
“对一个现在是阶下囚的敌人,你有必要这样‘礼节’吗?”莫飞怪腔怪调地加重了语气。
“那你就当做我在酒吧里勾搭女孩子习惯了,下意识这样跟她套近乎。”皇玺满不在乎。
“哦,我改天就去告诉柯思尔,你跟女人打交道时是如何惯性的。”
“你倒是跟宁宁越来越像了,多管闲事。”
“你怕了?”莫飞取笑皇玺,“你会怕因为你心虚吧?”
“我没有心虚,只是不想她误会。”皇玺不爽,“你动下脚趾想也知道,我莫名其妙对一个见过一两次的陌生女人动心?图什么?”
“我是会这样想没错,如果是宁宁,也会这样想。但是,”莫飞话锋一转,“柯思尔现在于你,也只是个见过几次面的人。”
皇玺心里翻了几个白眼给莫飞,绕了一大圈,原来他想说的是这个。“我一直都很注意,从来没有在公开场合表露过什么,也特意改了习惯一直叫她思尔。然而银河不放心,你也不放心?”
莫飞微微一笑,目送一脸不悦的皇玺离开。他的提醒只是假公济私。柯思尔可是很倔强强势的人,关于皇玺风流多情的风评真的会影响柯思尔对他的看法——一直以来都是皇玺看他和宁宁的戏,以后要轮到他看皇玺的好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