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晓到达万璃公馆的第二天,护士正在帮万之洛做日常的身体按摩时,白走进了万之洛的房间。
“你早就计划好了?”白问万之洛。
“计划什么?”万之洛咳嗽了几声。
白没有像万常越那么为万之洛着想,继续说:“让她可怜我?还是你在可怜我?”
他恢复意识时,并没有怀疑万之洛推荐他来落雪山庄的原因;得知万之洛邀请皇晓来普州时,他才猜到万之洛的动机;看到皇晓慢慢回忆起公馆时,他终于可以确定万之洛的目的。
“我只是推荐你去落雪山庄,皇奕或者皇晓是否选择你,那是落雪山庄的事。”万之洛示意护士先避开。
白并不相信万之洛的解释。万之洛完全有可能给予落雪山庄一些暗示,让他们选择万常越当皇晓的随身侍从。以前他还奇怪,为何让万常越来做这个与他能力完全不相符合的闲职。
“你想怪罪我利用皇晓让你清醒?”万之洛苦笑,“万常越对别人的肢体接触反应那么大,还刻意戴面具来掩饰真实面目,我就知道催眠并没有成功,你迟早会清醒。”
万常越开始上学时,不少女生刻意接近他。白是厌恶生人与自己亲近的,温和的万常越则将这种心理上的厌恶转化成了生理上的不适,才会常因此呕吐。之后为了让她们离自己远点,他主动戴了面具。若是白,忍受不了厌恶感时,应该会直接动杀机,而不是压抑自己。
“那么你让她来普州呢?难道不是为了告诉她我的身世,然后让她来可怜我?!”
“我的目的,只是看看万常越或者你。如此而已。”
“应该是为了看万常越吧,然而想不到是我。”白想起先前万之洛刚见到他时惊讶的表情,嘲讽道。
“哈哈,”万之洛笑得苦涩,却不为自己做一点儿辩解,“有什么差别呢。”
有很多事情可以证明他并没有对皇晓说过任何多余的话。但是如果白不愿意相信他,他解释再多,白都可以找出同样多的事情来反证。他会慢慢等白相信他,就像以前那样。
//
皇晓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自从到了万璃公馆,万常越便对她很冷淡。之前他话也不多,但她可以感觉到他身上的柔情;现在,她只感觉到那些如水温柔都冻成了冰块,好像与她多说一句话都嫌恶心,躲得远远。
是她不该来万璃公馆,还是因为她发现了万常越就是白,还是因为万常越本来就是这么变化无常、不可理喻?
皇晓终究忍不住去问了万之洛:“万先生,常越在家里都是这样的吗?”
“常越……”万之洛苦笑道,“常越并不这样。看来他没有告诉你。”
“告诉我什么?”
“他大概是以为你已经从我这里得知往事了,所以待你如此冷淡。并非厌恶你,而是觉得自己不配吧,也不想得到你的同情和可怜。他没告诉你,那么我也不会告诉你。公主想知道的事情,不如自己去问他。”
为何说不配?她为什么要同情可怜他?皇晓的疑惑反而更多了,可是她根本找不到机会问白。白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不知在做什么。她都好几天没怎么看到白了,只有吃饭时,才能见到他。
这天午饭前,皇晓在楼下的前厅等了好一会儿,白才从自己房间里出来。他的样子依旧俊美如神祇,但精神气不太好,似乎很累。自皇晓摘下他面具起,他就不再戴面具了。
“呃……”皇晓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称呼白了,是该叫“白哥哥”,还是“常越先生”?
“挑一个你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白仿佛知道皇晓的疑惑,抬眼看她。
皇晓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问什么。白此刻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让她连一句打招呼的话都说不出来。
白看着不知所措的皇晓,心里有什么东西动摇了。他的身躯好像慢慢往下坠,伸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白笑了笑,与皇晓擦身而过。
一瞬间,皇晓就明白了自己错过了。她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午餐时,万之洛因为身体不适,没有在餐厅和他们一起用餐。餐厅里只有皇晓和白、万管家。
万管家见皇晓闷闷不乐的样子,以为她是太无聊了:“小姐,几年前你为了养病来普州,都没去外头玩过,这次你可以好好去玩一玩……”
“别离开万璃公馆区域。”白打断了万管家的话,命令道。
万管家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尴尬不已。皇晓很委屈,表面上白是在给万管家脸色看,实际上应该是针对她的吧。
“万之洛身体这么差了,也别出去了。他若是想离开这里,就说是我不让。”白继续说,“如果有什么事,先告诉我。”
这一番专制的话让万管家又惊诧又气愤。万之洛还没死呢,他就一副公馆主人的模样。
皇晓明白了白的独断专行并非针对她一个人,感觉自己应该正义一番,给万管家和还活着的万之洛讨说法:“为什么?”
白瞟了皇晓一眼:“如果你要出去,我可以陪你。”
“我不是说这个。”听到白的话,皇晓有点高兴,但她问的是为什么不能离开万璃公馆。
“其他的跟你没关系。”白转头对万管家说,“让其他人也尽量少在外头逗留。”
万管家毕竟跟白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许多年,这下领会了白的意思,马上消气了。如果不是有什么问题,白不会这样干涉旁人。但究竟是什么问题,白是不可能告诉他的。
万管家走出餐厅,打算跟公馆里的其他人转达白的意思。
终于只剩下两个人了。皇晓抓紧时间、鼓起勇气问白:“那天晚上的人是你?”
白只当没听到皇晓问了什么,自顾吃饭。
“还是常越先生?”皇晓觉得自己太迟钝了,现在才知道白的精神病,是人格分裂。
“哪天晚上?”白吃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道。
“山神祭第一天晚上。”
听到“山神祭”三个字,白的右眼皮隐隐跳动起来。如果没有山神祭,他的人生不应当是这样的。
“是我,然后呢?”白靠在椅子上,冷眼看向皇晓。
“我……我是想说,”皇晓期期艾艾,“我是想说,不管是常越先生,还是白哥哥……我都不介意……”她不会介意他的病,也不会嫌弃,更谈不上可怜他。她不想白是因为这种原因而疏远她。
白起身:“好好吃饭,都凉了。”说完,他走出餐厅。皇晓实在看不出白的态度。他的话是在关心她么?还是随口说一句客套话来转移她的注意力,以表示委婉的拒绝?
白在走廊上打量着自己的双手。现在他看不到手上红色的血。这是他可以相信皇晓的意思吗?
她或许知道万常越是谁,但并不知道白是谁。她说“不介意”,是真的不介意,还是因为现在一无所知所以不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