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何正瞧着千霜几个做针线活,冷不丁的窗户就“啪”的一声打开了,立即就从外面灌进来一阵冷风来,屋子里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只还未回过神来,就又见从窗户处窜进来一个黑影。
千霜和千雪两个丫头想也不想,瞧见那黑影之后立即回过神来便一个闪身上前把奈何护在了身后,可当众人都看清了来人的时候,不由得又再次吓了一跳,千雪更是忍不住惊呼出来:“王爷!”
奈何自己也是一惊,眼前的人穿了一身黑色的夜行服,只是那夜行服上却是一身的泥和尘土,崇楼的神色有些憔悴,脸上也长出来了青色的胡渣,若不是千雪叫出声音来,恐怕连奈何也不敢认了。
奈何急忙走上前要去搀住他,崇楼却是对着她摆了摆手,“别过来,我身上凉,当心冻着你。”
还是一如既往关心又温柔的语气话语,奈何却听得愣在了当场,甚至当即就忍不住掉下泪来——崇楼的喉咙里似乎堵了许多沙子,声音沙哑得几乎快要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奈何再也顾不得什么,上前去就拉住他的手,眼泪却是一滴一滴掉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崇楼反而微笑起来,可那笑容里却带了几分苦涩:“别哭了,我手上脏,不能给你擦眼泪。”
奈何听出他说话的吃力,怕他再开口劝她,竟是连帕子也不拿,只抬起手来粗鲁的用袖子在脸上一擦,这才开口:“回来就好。”却并不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崇楼任由她扶着坐下来,便眼瞧着她立即就忙开了,又是忙着让人去准备洗澡水,又是让人去准备饭菜的,最后还不忘加了一句,让去把李府医请来。
这样久违的被关心照顾着的感觉让崇楼觉得无比幸福和眷恋,想要再多看看她为他忙碌的样子,却又心疼她挺着个大肚子,便朝她招了招手。
奈何会意,走到他身边依偎着他坐下,也不管他此时身上满是泥土,两人只相互靠着,却并不说话。
“李府医来啦!”
外面丫鬟的声音传来,奈何猛的就站了起来,崇楼生怕她起猛了伤了自己,却见她已经风风火火的朝着门口走去。
李府医进了屋子,原本以为是奈何哪里不舒服了,可谁知一抬头竟发现屋子里还坐着一个人,细看才发现是崇楼,只是崇楼的模样同样也让他吓了一跳。
“李府医,劳烦你给王爷瞧瞧。”奈何的声音把李府医从震惊中拉了回来,李府医急忙上前去给崇楼把脉,奈何则是着急的在一旁看着。
“没什么大碍,只是王爷还需得好好调理调理才是,若是拖下去了,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奈何原本听了前半句话刚刚放下心来,听得后半句心又提回了脖子处,等到李府医走了,便半怒半骂的指着崇楼道:“听见没有,这回你哪儿也不许去了,可得好好在家歇一歇才是。”
崇楼一向是听她的,奈何料想他必然是不会拒绝的,可这一次崇楼却摇了摇头,强撑着沙哑的嗓子道:“还有许多事等我去处理。”
奈何本想与他再说几句,可又担心他的嗓子难受,只得闭了嘴,满肚子气的去看丫头们是否准备好了洗澡水,崇楼见她这样,知她不是真的生气而是心疼他心里难受,却又没有办法。
等到崇楼洗好了澡,又配着些小菜喝了点清淡的粥,奈何都已经铺好了床铺让他去休息,却听得他道:“我还得再离开。”
这下子,饶是奈何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了,冷下一张脸来看着他想也不想就开口:“我不准!你不要命啦?!”
奈何这才算是明白了他之前话的意思,她原本以为他是回来了只是还尚且顾不得休息,哪知道他是还要再离开鸾城离开她的身边,奈何历来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凡是崇楼要出门办事她从来就没有拦住的,饶是她身怀六甲,饶是危机四伏,她都一心支持着他,这一次还是第一次使了性子。
崇楼伸出手去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奈何只见到他一双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心疼和愧疚。
“碧海……要对青鸾下手。”
奈何的眼泪瞬间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从他进来起,她就一直没有开口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不想问,而是不敢问,或许是预感,她就是没有原因的害怕,她此时此刻多么希望他们只是一堆普通而平凡的老百姓夫妻,不用去操心什么家国大事。
不想让他再说话,奈何转身去拿了纸笔来递给他,只让他写出来,崇楼接过纸笔坐到桌前低头写起来,奈何便在旁边眼睛也不敢眨的盯着看——
边境的军队名义上是安王的,实则都是碧海的士兵,沈涟寻了湘南势力,暗中控制碧海朝政,主张攻打青鸾,我这次乃是偷偷回来的,只为回来与皇上商议暗中调兵之事,万不可再耽搁。
崇楼写得很快,字迹也有些潦草,可一个字一个字的却像一把锤子猛烈的敲击着奈何的一颗心,她知道崇楼这一趟回来的时间有多么的宝贵,却仍旧肯回来陪一陪她,再任由着她请来了府医把脉,又洗了澡吃了饭,一开始也不告诉她真相,为的就是要让她安心,可这样的情形,她如何能安得了心。
或许是孕中太过敏感的缘故,又或许是真的不舍、伤心与担忧,一时间奈何的泪只掉的止也止不住,心中只把碧海七皇子沈涟恨了个透彻。
崇楼伸手帮她擦了眼泪,手就一直放在她的脸上不肯离开,奈何感受着他手心上又厚又硬的老茧,只觉得心都揪成了一团,她多想任性一次就是拉着他不让他离开,可理智和现实都告诉她,这是不可能的,他们如今面对着的,都是国破家亡的大事情,若是国都破了,家也该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