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是双休日。刘威早早起来就忙着给天都的老关写信:
老关:
我不管你和韩萧天是什么关系,我因为韩萧天他们陷害我,致使我被分流下岗已达四个多月,生活毫无着落。为此,我举报他们贪污受贿之事。其中包括你给他们的回扣之事。我知道你挣钱不容易,所以,我不想牵扯上你。今我县纪检委前去你那调查核实。希望你能如实证明此事。
我把孬话说在前头,如果你不能如实证实此事,我将向天都税务局举报你偷漏所得税一事。希望你能好自为之,不要惹火烧身。{现附上你收款收据几份复印件}
此致
敬礼
刘威
XX年XX月XX日
为了赶在十点前邮局分拣,刘威写完后,看也没看,就到邮局寄了封快件。好家伙,一封信花了二十二元。犯不上,刘威有点心疼。尤其是现在自己这么困难的时候。
星期六的晚上,吉鸿克打电话找到了韩萧天:“我周一陪同县纪检委的人去天都,找老关调查销售回扣的事。你马上打电话安排一下。”
“我知道了。周一纪检委让我回去核实几件事。天都那面我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到上彰驿去了,你直接就到天都去,打这个手机号,老关在那等你们呢。”韩萧天告诉吉鸿克一个手机号码。
周一上午,韩萧天准时赶到了粮食局的纪检专案办公室。负责接待萧天的是胡福友书记和审计局的刘长庚科长。
萧天是周日下午从西林动身的,晚上到了家。一路顺利。这一段时间,心情比较好,睡眠也比较充足。到专案办公室的时候,显得精神劲十足。没有一点丧气颓废的样子。
“挺好吧?”胡书记上前和萧天握了握手问侯道。
“挺好,挺好。”萧天是满面笑容地赶上前来和胡书记、刘科长一一握着手回应道。
寒暄过后,大家坐下来闲聊了一会。胡书记说道:
“韩经理,我们这次找你来,是有几个事需要你说明证实一下的。”
“好,我一定配合组织把问题查清。”萧天谦虚客气地说着。
胡福友书记主问,刘长庚记录。
“一个事是天都玉米销售回扣的问题,你能解释一下吗?”胡书记开门见山地问道。
萧天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说道:“这件事绝对没有。销售一吨粮食,给人家代理费才五元,人家人吃马喂的,根本就是所剩无几了,凭什么还给咱们回扣?”
“我们调查了一下,代理人的人吃马喂,也就是其它费用什么的,都在公司核销了。代理费五元是纯收入。这个你做何解释?”胡书记追着问了一句。他不满意萧天的得意神态和口气。所以盯上问了一句。
萧天愣了愣,缓缓地说道:“是有一部分费用核销了。但大部分都是咱们的费用,人家给承担的。”
胡书记没有吱声,他看着小刘作着记录。心里想着:这个态度才算是合作的态度。太狂了,没什么好处的。
“核销的是那一部分?”胡书记漫不经心地问道。
“是这么回事,代理人代理销售的不光是咱们县的,内地市县销往天都的粮食有大部分是通过代理人销售的。别的市县都是按每吨粮食十五元代理费给人家的。我通过个人关系,跟他说咱们这是机关做买卖,没大挣头,少给点,硬是给人家五元钱代理费。后来人家觉得吃亏,才拿出一些条子找我报销。我也就给人家核销了。你说人家怎么能给咱们回扣呢?”萧天有理有据地说着,显然是早已考虑好了的。
但这种说法和刘威说的有明显的出入。昨天听小刘说刘威同意不再弄了。这是这面听到的,刘威和韩萧天能不能算完?还是没准的事。最好是让韩萧天亲自和刘威谈谈,摸一底,好做最后的决定。于是,胡书记说道:
“有一笔销往广州大米的事,说是你让利销售了,这是怎么回事?”
萧天想了一会,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他全部心思都用在举报信上的问题了,这个事举报信上没有啊?举报信上只是说销售广州大米用煤顶帐偷漏税的事,没听说有让利的事呀?
这个事是胡书记和刘威闲聊的时候听说的。刘威没拿这件事当做大事来反映。但胡书记却记住了这件事。因为举报信上没涉及到让利的事,所以,他故意让萧天找刘威问问是怎么回事?借此看看刘威对他们的态度。
“我想不起来了。”萧天摇了摇头说道。
“你再好好想想?”胡书记仍是不着急地问着。
萧天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于是说道:“我的确想不起来了。让我问问刘威是怎么回事行不?”萧天请示道。他知道这一定又是刘威弄的事,刘威既然能弄出这件事,就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胡书记想的就是让他和刘威唠唠。摸清刘威的底细和意图。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萧天挂通了刘威家电话:“刘威吗?”他问道。
“是我。什么事?”刘威听出来是韩萧天的声音。所以,他带搭不理地问道。这是自举报以来,两人头一次说话。
“刘威,我是韩萧天。我问你那么回事,就是销往广州大米让利是怎么回事?”萧天说道。
不知道他忘了?还是装作不知道?要么就是有别的意思找个托口?刘威想了想,说道:“这事怎么问起我来了呢?”
“我真的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现在,纪检委问我是怎么回事,我只好问问你。”萧天的语调明显带着着急的语气。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刘威断然拒绝道。
“刘威,咱们事到如今了,有事咱们慢慢商量,该怎么地就怎么地。有些事,我的确记不起来了。解铃还需系铃人。你怎么也得帮着把这些事圆全下来呀。”萧天很着急地说着。
“解铃还需系铃人啊?你是说我还是说你呢?我现在还是停止工作停发工资呢。”刘威自嘲地说着。
“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刘威,咱们还得往前看,就事说事。该怎么地就怎么地。”萧天带着暗示地说道。
“该怎么地就怎么地?”该怎么地?刘威听出点话外意思来。但这该怎么地是不是有点太晚了?是不是有点太无奈了?但不管怎么地,事还是说事吧。于是,刘威说道:
“我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但我提醒你一下,吉鸿克他们BP机是怎么来的?谁给买的?”
“那是人家客户给买的。”萧天说道。
“他凭啥给他们买呀?”刘威问道。
“那是人家个人关系。”萧天说道。
“个人关系?那你后来说人家做买卖亏了,公司每市斤补给人家五分钱,补补人家的亏损,这也是个人关系?”刘威生气地问道。
“啊,你说的是这件事啊!我都忘了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话说回来,钱,我是一分也没揣自己兜里。”萧天这回是明显地在装糊涂。
“这也用问我吗?你这面给人家补钱,那面说人家凭个人关系给买的机器,你说那几个BP机是谁买的?怎么没我的呢?”刘威反问着。
“刘威,是这么回事。我现在已退休回家了。有些事我是真的记不起来了。你多少帮帮我,回忆回忆,把这个事圆下来得了。行不行?”萧天稳和地说道。
“我尽可能吧。”刘威淡淡地说道。
萧天放下电话,转过身对胡书记说道:“这件事是有。但不属于让利。当时粮食销售不出去,人家给销了不少。后来,人家有点赔了,我这面给人家补了点亏损。当时,算总帐,咱们还是有赚头的。人家是个人买卖,咱这是公家买卖。但我保证我个人是没捞一分钱好处的。”
胡书记没心思听这些。他主要是想看看刘威对萧天他们的态度。这么看,刘威还是有些妥协的。待刘科长记录完后,胡书记把话一转,问道:
“关于十万元利润钱是怎么回事?”
“用于发放利息了。”萧天不打隔地说道。
“利息发放的签收单呢?就是个人领款的签据。”胡书记问道。
“在会计那里。”萧天答道。
“你是说在钱小伟那里吗?”胡书记问。
“不在他那就在索燕菲那。”萧天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听说签单丢了?”胡书记问。
“不能吧?”萧天故做糊涂地说道。
“签单没有了,谁能证明你确实发放利息了?”胡书记问。
“谁都能证明呀。这点钱,大家都领了,有什么不能证明的呢?”萧天信心十足地说道。
“我们侧面了解了一下,大部分人说,不记得收的是什么钱了。有签单为证。我们签字的,我们就收到了。我们没签字的,我们就没收着。至于丢不丢签单的事,和他们没关系。因为,粮食局从没被盗过。这你怎么解释?”胡书记问道。
“廷文局长能证明这点。他当时主管公司的。分发利息得他同意才能发放的。”萧天是不慌不忙地说着。
“光廷文局长证明是不行的、、、、、、”胡书记不知是暗示还是提示,故意留下半截话不说了。
“没问题。我找别人打几个证实来。实事求是嘛。”萧天说道。
“那好,你现在就去问问廷文是怎么回事?”胡书记对萧天说道。
“行。”萧天起身出去了。
“就这么回事吧。”胡书记等萧天出去后,显得很无奈地对小刘说着。
“是啊。弄不动他们的。有给兜底的。谁也没办法。不过,要说是分发利息了,光这十万元也不够啊。最起码得十六万元。那六万多元从那出的?”小刘问道。
“管不了那么多了。咱们把手续程序办齐了,我就不管了。快回家的人了,我也不扯这个蛋了。两头不讨好。”胡书记语调悲观又略显不忿的样子说道。
萧天出去后,马上到廷文那里,廷文正好没事,在那看报纸呢。
“甘局长,找几个人给我打几个证实。就是分发利息的事,”萧天很着急的说道。
“用我打不?”廷文扔下报纸问道。
“你也得打一个,光你自己打还不行,再找几个人打几个证实才行。”萧天说道。
“行。我让办公室钱主任他们几个打个证实,你上财会让索燕菲他们打几个证实。”廷文站了起来说道。
这几个人似乎都和自己有点关系,最好能让广笙、田威、文东他们也打个证实,粮食局这面就全有了。于是,萧天说道:“不差那两屋了,一起打个证实得了。”
“拉倒吧。上次人家问他们领没领着利息钱?他们就说:有他们的签字,他们就领了。没有签字的,他们就没领。你还指望他们什么?”廷文生气地劝阻道。
“我估计是这么回事。刘威要是没人在后面给撑腰,我谅他刘威也不敢这么弄的。这事指定和他们有关联的。”萧天恨恨地说道。
“先别说这些了。你赶紧过去找他们,我这就过去找办公室的人。”廷文说完,起身和萧天一起出去了。
冬日里的天都,有着明显的海洋气候,冬暖夏凉。较之家里的气候,要高出十几度。吉鸿克领着白主任和秦明主任乘了一夜的火车,到天都时,正好是早上八点多钟。一下火车,一股带有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给昏头胀脑的三人仿佛打了枚清醒剂。
“先找个地方住下,然后洗把脸,吃点饭再说吧。”吉鸿克建议道。
不着急的事,随便安排去吧。白主任和秦明到这时就完全听凭吉鸿克的安排了。只要找到老关,把证实打回去就行。愿意呆几天就呆几天。反正是粮食局出钱。
吉鸿克叫了辆出租车,三人上车后,吉鸿克说道:“金华都苑。”
昏昏欲睡的,谁也没在意车的方向。七拐八拐的到了地方。三人下了车。“赫”好家伙,够气派的,正儿八经的星级宾馆。二人随着吉鸿克鱼贯地进入了大厅,在大厅角落里的沙发上坐下。小吉子去服务台办理住宿手续。
“这一宿,宿费挺贵的吧?”白主任小家子气地问秦明。
“贱不了。”秦明四处打量着。
“宿费超规定怎么报?”不知白主任是说吉鸿克还是替自己担忧。看来他们是头一次住这么好的地方。
“管那么多呢,又不是纪检委花钱。”秦明叹道。
“过来吧。”小吉子办完了入住手续,招呼他们过去上楼。
光可照人的天然理石地面,铺着猩红的地毯,踏上去舒适柔软、细腻无声。服务员在前端领着路,显示着客人的尊贵。有了钱,到这里消费,所有的员工都视你为上帝。
“行啊,小吉子,挺会享受的。”秦明一进屋,调侃着吉鸿克。
“拉倒吧。我这是特意安排你们的。我不过是跟着借点光而已。”小吉子笑着回答道。
“我们纪检委出门外调,连旅差费都得个人垫付着。没有钱那!那比你们粮食局啊。”白主任感叹道。
“我以前和韩经理来这住过。个人花钱谁能上这来?我是不敢住的。”小吉子略有感触地说道。
“多钱一宿?”白主任问。
“一张床三百八拾元。”小吉子说道。
“这一宿咱们三人就得一千多元?”白主任吃惊地问道。
“这还不算是高间呢。”看着白主任吃惊的样子,小吉子感到好笑。“小吉子,我们纪检委的出外宿费是包干的。回去我们可报不了。”秦明急忙声明着。
“谁敢让你们报?”吉鸿克笑了笑。心说:我来不就是给你们花钱来了吗?
“那咱们也腐败一把。”白主任笑着说道。
见二位没什么说的了,吉鸿克说道:“洗把脸,吃口饭,然后上来睡一觉再说。”
“老关的事,你尽快联系。”白主任说完,打开提兜,拿出毛巾、牙具,到洗漱间洗漱,一推门,见洗漱台上备好了所有的用品。
“难怪这贵,比家里还齐全呢。”白主任笑着说道,返身把自己的洗漱用具放回自己的提兜里去。
一夜的旅途,累的够戗,一点食欲也没有。三人简单地吃了口饭,回楼歇息了。
吉鸿克要了两个房间。把白主任和秦明安排在一个房间,自己住一个房间。见白主任和秦明休息了,他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在床上,拿起床头电话,要了关永德的手机。
“在那落脚呢?”老关接了电话问道。
原来,老关也是乘他们这一趟车到的天都。他认识吉鸿克,但不认识纪检委的人,知道在车上见面不好,所以,到了天都等吉鸿克他们联系自己。
“在金花都苑。五零五房间。”小吉子告诉他道。
“好,我马上过去。”老关说道。
“你先别过来。你在那?我过去找你。”小吉子没让老关过来,决定自己过去先交代一下。
“你找我不好找。这么地,我打车到金花都苑右前方的一个立交桥上等你。你出宾馆后,一直往前走,二百米左右向右拐,就能看到立交桥了。”老关吩咐道。
小吉子赶到立交桥的时候,老关还没赶到。等了一刻多钟的时候也没见到老关的影子。小吉子很不耐烦,正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了地方的时候,老关才从一辆出租车上走了下来。他奔过来,热情地握了握手,连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前面有点堵车,过来晚了,多包涵。”
“客气什么呀!谁跟谁呀?”小吉子寒暄着。
“吃饭没?”寒暄过后,老关问道。
“刚吃完饭。他们二人睡觉去了。我赶过来找你。”小吉子回答道。
“我还没吃呢。咱俩再去弄点。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喝点小酒去。”老关不容小吉子分辩,拉住他的手就往前走。
“行。大道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小吉子跟着老关走了。
内地人到沿海城市去,大都愿意吃真正的时令海鲜。越鲜越爽口,越有滋味。老关领着吉鸿克随便找了家小酒店里坐下。店面不大,店里的大玻璃鱼缸里存放着不少的鲜活海物,老关要了四只大一点的活飞蟹蒸上,要了一盘炒海螺,一盘辣子海鲜子,一盘烧海参。要了一瓶AH口子酒。时下,天都正兴这种酒。
一会工夫,菜上齐了。老关倒了杯酒递给小吉子,又给自己满上。说道:“慢慢喝,多吃点。”
小吉子随手抓过一个大蟹子,掰掉的大翦夹,掀开被盖,伏下身子,用嘴去吮吸着。
“你那面是怎么搞的?”老关显然是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刘威为什么能捅出这么大的娄子?眼下人们都在为致富奔小康的道路上披荆崭棘,谁还有闲心扯蛋举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刘威这小子在这次粮改分流中,被分下去了。这小子不满,说是因为韩经理不给他结帐造成的。所以,他就四处告状,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小吉子边说边吃着。
“分流不是很正常的吗?我们这面也准备分呢。萧天不是退休了吗?他跟韩萧天较什么劲?”老关上次来淄新,没来得及细问是怎么回事。萧天打电话也没怎么细说。所以,他问问小吉子,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萧天他们退休前,没把刘威的帐结了。帐上体现刘威欠钱,这次分流,就以这个为借口,把他的工作、工资都停了,这小子就激眼了。”吉鸿克端起杯,喝了一口酒说道。
“这么回事啊。”老关略有所思的点点头。接着又说道:“那也不怪人家。这年头交人都交不下,你纯心弄人家,人家怕你什么?”]
“萧天给你打电话了吧?”吉鸿克估计韩萧天安排妥了,要不,老关不能来天都等他们。
“他说是回扣打证实的事。我犯寻思着,怎么办好呢?万一把我牵涉上了,我多犯不上啊。”老关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没什么事了。纪检委来也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那面的事,我知道。什么事都没有,刘威是白抖嗦。在那块土地上,他能蹦达到那去!”小吉子安慰着老关。
老关仍是顾虑重重。他知道韩萧天的事太多了。他知道韩萧天出事是早晚不等的事。自己给打个假证实,白纸黑字,恐怕自己将来也得吃不了兜着走。但不打证实也不行,萧天要是有个三长二短的,不光自己,恐怕还要牵涉出一大帮人。所以,这证实还得打。没办法。
“我什么时候过去好?”老关问。
“我在宾馆给你留了张床,晚上和我一个屋。你下午四点多钟,天快黑的时候过去。我安排他们吃点海鲜。你过来,给找个好地方,一块吃顿饭。认识认识。晚上把证实打完,明天你领他们四处转转。后天我们就赶回去。怎么样?”小吉子安排着。
“行。不过,他们还有别的什么事没有?”老关问。
“没别的事。又不是夏天,用不着到海边去玩。”小吉子说着。
“我是说打证实的事,还有没有别的事要打?”老关纠正刚才说的话。
“好象还有一个损耗的事吧?”小吉子也不敢肯定地说道。未等老关说话,接着把话一转:“什么事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吗?说没有两个字不就全完了。”
老关点了点头。认为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