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一关前,铁骑漠漠;千一关内,白骨累累。
千一关内水草丰足,又是易守难攻之地,古来兵家必争。宁道恒守关五年,杀来犯之敌无数。只是过了春风秋雨,累累白骨之上,或黄沙或青草,早不见了当时惨状。
方才压着山头的黑云已经已到了关内,狂风压着校场的砂石,细雪带雨,卷着衣帽,沈家军列阵点兵。
婉良看着,脸上瞧不出神色:“西北十万,别处呢?”
敬存立在身后:“西北五十万,南海三十万,东北二十万。”
婉良一惊:“五十万?”
敬存笑笑:“道恒跟观镇手里的,不也是兵么?”
婉良转过身:“今晚出发?”
敬存点点头:“今晚。”
雨雪越下越大,摧枯拉朽之势,已成。
京都城门外
腊月初八,城内心善的富户熬了些粥,叫了车,运到城外分给灾民。
侯端母子躲在车队的人马里,随着出城。
寒风将车窗上的帘子扯开,满路的凄惨映入眼。侯夫人别过头,叹了口气。
自打南北受灾,灾民便源源不断地赶往京都,起初人少,运气好的还能混进城去,可自打消息传到侯世兴耳中,城门便再也没开过。
侯端看着倚在城墙根下的人影,大都瘦到脱了人形,乜呆呆望着某处,或闭着眼,不知是死是活。
“人各有命呐。”侯夫人叹道。
侯端听得话,思量半晌,咬紧了牙:“孩儿不孝,怕是要违背父命了。”抬头看了一眼侯夫人:“娘亲先去,事成之后,孩儿定衣不解带,侍奉在娘亲身侧。”
侯夫人看向侯端,嘴角挂着笑,掩过眼中的悲戚:“好孩子,国事为大。堂堂三尺男儿,原就不该忘了这国仇家恨,你父亲叫你家事为先,是他糊涂,好在你自个想明白了。放心去吧,不必记挂我。”
侯端点头应下,寻得马,朝着城内疾驰。
国仇家恨,侯端立在城门前想。只是这仇这恨,本就是侯家欠下的。父债子偿,如今也该断了。
侯端拿出腰牌:“传左相令,开城门。”
原本掩面蜷在墙根下的几十号瘦小身形听得声音,慢慢起了身,摇摇晃晃朝着城内走。
侯端瞧了会儿,驱马上前,拉住其中一位,附耳道:“给你们家主子传个信,今晚三更,城隍庙。”
那人微微一愣,抬头看了眼侯端,三两步内变回劲壮男子,转眼间便没了人影。
侯端看不见了人影,策马,奔向侯府。
客栈里,段观镇倚在榻上看书,听见外面忽然嘈杂,随扔了书趴在窗边好奇地四处张望。
侯家留下的侍卫倒也是个好玩儿好说的,絮絮叨叨地跟观镇描述侯家大公子是怎么把这些灾民放进来的。
观镇瞪大了眼:“不过是方才发生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侍卫嗑着瓜子一摆手:“嗨,不是我吹啊。这京里的守卫,但凡姓侯的,都是我自家兄弟。传这点儿闲话,那还不跟玩儿似的?”
观镇点点头:“原来如此。大哥消息灵通,能不能帮我打听点儿事。”说着,打袖子里摸出点儿散碎银两,放在侍卫握瓜子的手里。
侍卫掂量着手心里的分量,眼里带了些警惕:“我们也是有规矩的,按理说我不该帮你这么个忙,但看在咱俩这些天的交情上,我也该表示表示。不过你可想好了,什么该打听什么不该打听。”
观镇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是一点儿小事。”顿了顿,眼底带了点儿羞涩:“不瞒大哥,我有些隐疾,一直在用药,只是在京这么多天,药也快用尽了。侯大人国事繁忙,也不好麻烦他。所以想请大哥帮我找一味药,龙落子。您也知道,这药打海里来,所以还得找点儿南方的朋友,才能拿到那种全须全尾的。”说着,抬眼看了看侍卫:“要是能寻来,段某还有重谢。”
侍卫听的话,上下扫了扫观镇,眼里带了些戏谑:“我说呢,瘦胳膊瘦腿的,一看就是亏得很了。说吧,要多少?”
观镇笑笑:“不多,九条。”
南海,观镇的消息传到安平军内,领兵的将军听得话,仰天一笑,吩咐道:“传,即刻点兵整顿,九日后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