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试探
我也不敢一个人单独再去取床单,辗转反侧了一晚上,没想到这个问题到了第二天一早却迎刃而解。
朝中传来加急信函,皇上下令一早立刻班师回京,这次的狩猎大赛居然就这样不了了之。不管怎么说,我是庆幸逃过这一次了。以后,只能避免单独和赫连治的见面。不过,回了京以后,他再想下手,应该也不会很容易了。
回去似乎比来的时候快得多,我在车上打了个盹,便回到了昭王府。
其他的皇子都直接随皇上回了皇宫议政,赫连昭因为身受重伤,便没有去,而是回了昭王府养伤。
不出我所料,刚回府没多久,风清月便出现在赫连昭的寝室里,一进门就又摇头又叹气,“啧啧,不知道该佩服你还是嘲笑你,居然敢和狼肉搏。你是想看看到底谁的牙厉害吗?这会子吃到苦头了吧?”
“闭嘴!”赫连昭闭上眼睛,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可惜有些人不知道什么叫识趣,走过来做到床畔,掀起他的衣衫,一点点小心翼翼地解开包好了的纱布,动作虽轻,嘴巴可一点都没闲着,“哇,这么大,这么深的抓痕,肯定要落疤的了,还好你不是女人!”
赫连昭没有发火,而是张开眸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一眼,风清月便将所有的话又吞回了肚子里,嬉笑着说:“开个玩笑嘛,何必那么认真!看,有我和你开玩笑,是不是就不那么疼了。”
我在一旁静静地站着,看着他们奇怪的相处模式,这个风清月,还真是个奇人!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的脑海突然有什么一闪而过,快得让我抓不住。
赫连昭没有理会他似真似假的玩笑话,而是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这时,有人端了药进来道:“王爷,药已经煎好了。”
“嗯。”赫连昭点了点头,我忙上前接了过来挥退下人,“还是让我来吧!”
端着热腾腾的汤药,我缓缓向床榻走去,却冷不防被台阶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往前栽去。赫连昭身上有伤扶我不及,风清月却眼明手快一手搀住了我,一手接住了药碗,微微一笑,“侧王妃,留神脚下!”
我站定了脚,轻笑道:“风大夫好快的手法!”
他哈哈笑道:“针灸练多了,自然手就比旁人快些了。这治病嘛,也得讲究个眼疾手快不是?”
“领教了!”我别有深意地笑,不去理会他脸上一瞬间的错愕,转身专心地给赫连昭喂起药来。
吃完药没多久赫连昭便睡了,其实我也知道他不见得真能睡着,只一个涿州城失守的事就已经够让他心烦的了,现在恐怕也顾不得去深究这次的遇袭到底幕后是谁在操纵。所以我退了出来,让他一个人可以安静安静。更何况——我还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做!
想到这里,我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往长廊的另一头走去。我知道,从那里能更快地走到池塘那边,而风清月,刚走不久,应该就快路过那里了!
小跑着穿过长廊,看到池塘边还空无一人,还好!他应该还没到。
我走到池塘边,心里仍然跳个不停,可能是刚才跑得有些急,不过,更多的可能是有些紧张。
毕竟,我只是怀疑而已,如果不是,那我岂不是要吃点苦头?
不管了!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怎么也要拼一把!
远远的,看着一个身着月牙白长衫的人影走了过来,是他!我连忙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缓缓在池塘边走着。
故意离池塘走得很近,塘畔筑高了防护,我踩在结实而又狭窄的泥土上,如履薄冰。
风清月果然越走越近,看到我在,似乎有些微微的惊讶,转而笑道:“侧王妃脚力真快,风某没留神,居然落在侧王妃的后面。”
我站稳了抬头冲他一笑,“那是你太慢!风大夫,妾身有几句话想问您,不知当讲不当讲?”
“侧王妃有话尽管问,风某定当知无不言!”风清月挑了挑秀气的眉,漂亮的眸子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味道。
“风大夫,您除了医术超绝,在江湖行走多年,可曾学得一招半式用以防身?”我想了想,随口问道。
他呵呵一笑,“风某不才,要当真会武,何至于非要做个大夫什么的!男儿志在四方,出去闯个一名半职的也不错啊!”
“哦!”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风大夫在江湖闯荡的时候,是否听说过什么……御龙门?”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观察他的神色。
他神色未动,很平静地回道:“没有。侧王妃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没有了。”我摇了摇头,又道:“打扰了!”
“那,风某告辞了!”他客套地拱手行礼,错开我身子走了过去,想了想又回头道:“那上面太危险,侧王妃还是赶紧下来的好!”
他的反应太过冷静,如他这般活跃的人,为什么在听到御龙门三个字的时候没有一点点反应?连起码的好奇都没有,实在太让人生疑了。
思及此,我脚下一滑,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惊呼一声:“啊……救命!”
“侧王妃!”风清月大叫一声,伸手来抓我,可是却只触到我的衣袖,我便整个人悬空着后翻过去。
啊……完了!
我心底哀嚎一声,整个人便沉入那冰冷的池塘水中,半浑浊的液体咕嘟嘟灌入我的口鼻,我胡乱扑腾着双手,这下真的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很快,我便感到有一双大手如同救命稻草一般拉住了我。我死命地抓住那只手,并随着他的用力终于浮出了水面。
“噗!”我吐出一口水,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近乎怨愤地盯着蹲在我身前一脸无辜模样的风清月,“你……你为什么不救我?”
他耸了耸肩,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侧王妃,不是我不想救,实在是距离太远,事发突然!风某又不会武功!”
说得理所当然,我气得七窍生烟。
他越是如此,我就越是更加怀疑了。不是我好奇心重,而是这个御龙门三番两次地和我扯上关系,我相信,绝对不会是误会了那么简单。若说还有别的什么,那就只能从那个救我的黑衣人身上着手了。
看身形,明明就像是风清月,可是他为什么任由我掉落水中,是当真不会武功,还是刻意如此?
见我这样的眼神直直盯着他,他唇角一弯道:“侧王妃,若是风某长得确实赏心悦目,也请您先从水里出来了再慢慢欣赏!”
他这一说,我恍然惊觉过来自己还身在水里,借着他的手一用力,便出了池塘,整个人像个落汤鸡一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从身上解下一件长袍,他披在我身上道:“幸好这里来往人少,要不然当真让人误解风某欺负了侧王妃。还请侧王妃回去更衣,莫要着了凉。”
我拢了拢身上的长袍,似乎为了回应他的话,还没张口便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风清月,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侧王妃!”一声惊喝,我未及回头便感到一阵呼呼的风声掠过耳边。
楚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一掌劈了过来。
风清月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楚……楚谋士,有话好说,何必打打杀杀的!”
“淫贼,受死吧!”楚裕毫不理会,接着又是一掌袭来。
这一掌来势汹汹,眼看风清月躲闪不过,居然腰板一直,挺挺地受这一掌。
掌风,在距离他胸口不到半寸处,停了下来。
楚裕冷眼看他道:“为什么不还手?”
他扁了扁嘴,一副很委屈的模样,“风某不会武功,还什么手?”然后又看了看停在他胸口前的那一掌,“楚谋士,你真的是误会了!风某哪里有那个胆子调戏侧王妃,是因为侧王妃不小心掉入水中,风某刚救她上来。”
楚裕怀疑地看了看我,见我浑身湿淋淋地点了点头,这才拱手道:“楚裕无理,请风神医见谅!”
风清月摆了摆手道:“算了,楚谋士也是一番好意。”
我拢紧袍子道:“此事因我而起,妾身在这里向二位道——阿嚏——歉!”
“侧王妃还是赶紧回房,风某送您!”风清月说着跟了上来。
回身往房间走去,忍不住侧身看了他们一眼,难道,真的是我弄错了?可是,楚裕向来不会如此冲动,难道,他也在试探什么?那他来了多久?是不是看到我落入水中那一幕?那么,他为什么也没有救我?
我突然有些害怕,怕那个幕后的答案。
有的时候,人们不是怕欺骗,而是怕欺骗被揭穿的那一刻!那么,我要揭穿它了吗?
“阿嚏——”再次打了不知道第几十个喷嚏以后,我认命地缩回被窝里,不敢乱动,心里第几百次地后悔不已,这个试探不但没有搞清自己想要的结果,还付出了伤风的代价,太得不偿失了。
我捏了捏有些不通气的鼻子,瓮声瓮气地对小月说:“别让王爷知道了。”
“什么别让本王知道了?”真是白天不能念叨人,说谁谁到。赫连昭肩膀上的伤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为了稳妥起见,仍然缠着绷带。
他大步走了进来,有些不悦地看着我,“你又不安分来着,这回可吃到苦头了吧?”
“王爷……”我缩了缩脖子,确实很理屈,也不好解释什么。
“你们都下去吧!”他坐了过来,转头吩咐道。
“是!”众人应声道,依次退了出去。
我知道他是有话想说,往里侧让了让,空出外面的地方让他也能斜靠一会儿。
调整好靠垫,他将头缓缓靠了上去深吸了口气,“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
垂下眼眸,我低低地说:“果然什么都逃不出王爷的眼睛。”
“你想证明什么?”他微微阖上眼帘,似乎有些疲乏的样子。
其实这个问题在我心中困扰已久,既然他问起,我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索性说出来,让他有个提防也好。毕竟赫连治那个人,城府太深!
不过,要想想该怎么说。
我不动声色地问道:“王爷以为,太子其人如何?”
蓦得睁开双眼,如鹰一般凌厉的眸子紧紧盯着我,半晌,才幽幽地说:“休得妄议朝政!”
沉默了片刻,他又道:“怎么不说话了?”
“王爷不让说,妾身便不说!”我一字一句地答道,临了,捏了捏不太舒服的鼻子。
他叹口气道:“和太子有什么关系?总不会是太子让你去跳池塘的吧!”
“王爷,您真的没有听说过御龙门吗?”我小心翼翼地换了个话题道。
孰料,他立刻皱眉道:“你怎么总是提这个地方,你去过?还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地方,本王为什么一定要听说过?难道……难道那个黑衣人又来找你了?”
“不是!”我摇了摇头,“可是,太子却知道。”
“太子知道?”他的声音微微有一丝颤动,不过很快,就平复了这种情绪,稳声道:“他问你了?”
“问我?”我轻轻一笑,“没有,不过他倒是想杀我!”
赫连昭的双眼立时瞪大了,声音也不自觉提高了几度:“太子想杀你?”
见到他紧张的表情,我的心里总算有一点宽慰,他,真的是在乎我的吧!于是微微笑道:“王爷宽心,妾身这不是好好的吗?”
揉了揉又有些想打喷嚏的鼻子,接着道:“说来也奇怪,为什么有的人处心积虑要杀我,偏又有人要救我,那个御龙门,到底是什么组织或者什么门派,为什么他们都要找我呢?”
赫连昭似乎陷入了思绪之中,久久没有出声。
“王爷……”我轻轻推了推他。
他如梦初醒道:“你是说,太子想杀你,而有人救了你?那你可看清救你的是何人?”
“没有,他蒙着面。”我摇了摇头,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出怀疑,“可是,妾身觉得他像一个人。”
“谁?”
“风大夫!”
“风清月?”赫连昭愣了愣,突然大笑道:“所以,你就故意用这个法子来试探他到底会不会武功?”
“是!”我垂下头,有一种被人看破的心虚。
他低沉地笑,“傻丫头,怎么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若是想试探,多的是法子,或者告诉本王。这些,不该是你操心的事。”
“可是……”我顿了顿,“这些毕竟和妾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叫我怎么能视若无睹呢!”
赫连昭伸手替我捋了捋耳畔的发丝,柔声道:“这些事,本王自会查个清楚,你就别想那么多,把身子好好养好。”
“嗯。”我点点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种温暖的踏实感将我包围起来。
“明早我要上朝,今天,就早点歇着吧。”他轻声地说。
我点头,一个念头却在脑中一闪,“王爷,伤还没完全好就上朝,是为了涿州城瘟疫的事吗?”
“嗯。”他应了一声,“父皇这么着急班师回京,一定是为了这件事,只不过我受了伤,倒侥幸逃过问罪,但是此事无论如何也要解决了,涿州城的守将是我的部下,我难辞其咎!”
“王爷。”我有些担心地握住了他的手。
他用力地反握了一下,回给我一个安心的笑容,“别担心!李将军说瘟疫已经暂时控制住了,我也派了风清月前去查看,如果是人祸,我一定会把那个幕后黑手揪出来!”
对此,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用无比的信任让他能够宽心一些。
这阵子的事情,实在太多太乱了。
睡到半夜里,突然被外面一阵喧哗的吵声惊醒,还没来得及张口问话,便听到门外瑞福的声音响起,慌乱里夹杂着惊恐:“王爷!”
赫连昭已经醒了,扬声道:“什么事?”
“王爷,宫里来人传话宣您立刻进宫!”瑞福的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
我心里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却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慌乱地抓紧了手中的被子。
“深更半夜的,发生什么事了?”赫连昭一手挑开床幔,撑起身子,还算比较镇定。
“王爷……德妃娘娘她……她归天了!”
“什么?!”赫连昭大喝一声,我的脑子里犹如炸雷一般,“轰”的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
进来人将灯烛都点了起来,屋里立时亮堂起来。
赫连昭迅速起身穿上衣服,一手提起跪在地上的瑞福厉声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宫里谁来传的话,什么时候的事?”
“三……三更天,德妃娘娘身边的林公公来传的话。”大概连瑞福也没见过赫连昭如此暴怒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道。
赫连昭的脸上一片灰白,抓住瑞福衣领的手暴突着青筋,只是唇角有些微微的发颤。
松开他,赫连昭深吸了口气,努力恢复了自持的样子,“备马,进宫!”
“是!”瑞福得了令,匆匆忙忙地跑了出去。
赫连昭疾步走到门口,我也已经下得床来,追到了门畔将一件披风搭在他的身上,“王爷!”
只说出这两个字,我再也说不出其他。
节哀?我比任何人都明白那是多么苍白的两个字!娘死的时候有多少人对我说过这两个字,节哀,节哀,如何节?那种失去至亲的伤痛,是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能体会的!所以此时此刻,我太能了解他心里的痛。
只是,他是男人,更是皇子,他连哭的权利都没有。还要努力将这种哀恸隐藏起来,还有很多的事情需要他去办,去面对!
他回眸看了我一眼,似从我的眼睛里读懂了一切,重重地捏了下我的手,好痛!他的心,此刻应该比这更痛千倍万倍吧!
转身出了门去,我站在门槛处往外瞧去,秋夜的天空很干净,繁星点点,似有什么,一划而过。
不知道站了多久,小月劝道:“侧王妃,进房休息吧!夜风很凉,当心身体吃不消。”
叹口气,我收回目光,转身回了房间。
躺上床,小月小心地将烛火吹灭,然后带上房门出去了。
房间里一时寂静无声,窗外的树影摇曳在窗纸上,有些森森的怕人。
裹紧了被子,心里有些发凉。
忽然,觉得似乎有什么人在窥视着我,怯怯地转过头去,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长长拖在地上,不禁吓了一跳。
“又是你!”我惊道,也只有他敢这么明目张胆地闯入我房间而不怕别人知道,“楚裕,你来做什么?”
“你不想知道,德妃娘娘是怎么死的吗?”他淡淡的声音飘散开来,我顿时张大了双眼。
黑暗里,看不清他的表情。
平静地坐起身,我披上件外衣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点灯。既然他来了,就一定打算告诉我些什么。
见我并没有应声,也没有一丝情绪的激动,他反倒有些诧异了,黑暗的屋子里,我可以感觉到他深邃的眼眸扫视在我的身上。
“你不好奇?”他开口问道,“你不是好奇心蛮重的,比如试探风清月……”
我微微一笑,那日,他果然看到了,心底却有一丝凉意滑过。
“我是好奇,不过我也好奇你究竟是什么身份?仅仅只是江南第一谋士?不,那对于你来说实在太屈才了!”我缓缓道,“更何况,你现在来,来得那么及时,甚至太及时了,难道不是要告诉我什么吗?我又何妨多等一会儿!”
“有时候,真的看不穿你是怎样的一个女人。我生平见过无数的女子,却没有如你一般的,你就像谜一样,让人舍不得,又靠不近!”他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地踱着步子,走出了阴影,站在倾洒进来的月光下,脸上有着探究的意味,还有一些道不清的情愫。
我抬眼看他,勾起唇角,“我可以当作是夸赞吗?”
“当然是!”他干脆地应道,挑起俊挺的眉。
拂去衣衫上的褶皱,我淡淡道:“好了,既然夸也夸完了,客套也客套完了,可以说正事了吧?你究竟为什么而来?”
“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他眨了眨眼,讳莫如深的样子。
皱起眉头,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德妃娘娘的暴毙,你不觉得很蹊跷吗?”他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只是刻意压低了许多。
我暗暗地揪住衣角,镇定道:“什么蹊跷?”
“秋猎的时候还是好好的,为什么转眼一回朝没几日却会突发暴病身亡呢?这未免,也太巧了吧!更何况德妃身体尚算康健,怎么会说亡就亡,没有一点征兆?”他一边分析,一边打量着我的神色。
不去在意他琢磨的眼神,我静静地说:“继续说下去。”
他略有些惊讶,不过很快便会心地笑了笑,“不愧是奇女子!不过,既然你如此聪明,何必我再说下去,你也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想说,娘娘不是因病身亡的,那么,又是什么?”我冷静地说道,手指却已经不由自主地绞紧了衣衫。
他往前走了两步,笑看着我,“你说呢?德妃的死,对谁最有利?”
没有回答他,事实上,我的脑子正在拼命地想到底是谁?德妃死了,对赫连昭的打击最大,只不过我很不明白,一个并非能左右帝王意志的女人到底能威胁到谁的利益。如果德妃真的有那么大的影响的话,今日的太子就应该是赫连昭而非赫连治!而果真如此的话,德妃也不会直到今日才死,那么……
等等!太子?难道……又跟太子有关?
我惊抬眼,对上楚裕了然的眼神,还有促狭的笑意,“怎么?想到是谁了吗?”
“你是说……太子?!”我压低了声音,却控制不了自己嗓音的颤抖。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摇了摇道:“不不不,我可谁都没说,我也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今晚不过是多喝了几杯,梦游了而已,侧王妃可什么都别记在心上,明天一早,便忘了吧!”
说着,他便真如梦游一般直直地往门口走去。
我急道:“如果是,为什么?”
“秋猎河畔,杀意顿现,卿本无辜,命丧堪怜!”飘荡着这四句话,他已然一个跃身不见了踪影,我的心里却似五味陈杂,惊心不已!
这四句话的意思是……难道说我去河畔洗床单,然后遇到赫连治险些丧命的事,被德妃撞见了?因而动了杀机?可是,他是太子,德妃即使撞见了,又能威胁到他什么呢?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不就等于是我害死了德妃!
我的心突地一沉,赫连昭如果知道了,会不会怪我?甚至……恨我?
但是,楚裕又是怎么知道的,秋猎他并没有跟去啊!难道说,他也在?那他也看到了?又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他到底是什么目的呢?
背上一阵森森的冷汗流了下来,我已经感觉到,一个铺天的阴谋正张开了大网向我扑来。
一大清早,宫里的大丧信息已经传了开来,德妃虽然不是皇后,但在皇上的心中也是很重的,故而丧事办得还是比较隆重。
经过昨天一宿,我根本没有入睡,一大清早便起来张罗换布幔。
赫连昭现在一定肩上的压力很重,我能为他做的也很少,便是这府里,也是如此难以掌控,我原想坐上王妃的位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出那九九重楼,却没有想到坐上这个位子以后固然有权力,却很难有时间走出去。终究,这一辈子还是牢牢地锁在这灰蒙蒙的高墙之中。只不过……我仰起头抹了把汗,看着方方正正的墙院里的天空,为什么我走出去的心,反而不那么迫切了呢?
这一切,究竟值得不值得?我无从去探究,只是我明白,为他做这一切,我甘之如饴。
布置完东暖阁,就该将沁香园里都换上白布,还得让婉如她们都着素服,想到她们,头又有些痛了。这些日子太忙,以至于没有再如以前那般经常低头不见抬头见,而她们,也没有时间来挑刺我,彼此倒是相安无事了一些日子。可是今天,避不开了!我咬咬牙,该来的终归要来!
走进沁香园里,我不禁有些诧异,没想到里面所有的布幔都已经换成了白色,而婉如、明艳以及银霜,都身着素服,一脸沉痛地聚在一起,见我进来立刻围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妹妹,娘娘她……”
“唉!”我先愣了一下,然后叹了口气,表示她们得到的消息千真万确。
一时间哭声一片,我倒显得薄情了,从得到消息到现在,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只是,她们未免也哭得太夸张了一些,我眨了眨眼,她们和德妃——有这么深的感情吗?
“姐姐们也别伤心了,我们现在不是伤心的时候。”我收了收心神连忙劝道,既然她们不给我找麻烦,我也就不用那么戒心太重了,“王爷现在才是最痛心的人,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帮助王爷,你们说是不是?”
“还是妹妹说得对。”明艳拭了拭眼角,上前拉住我的手,宛然不若那日恨意十足的样子,“姐妹们,咱们要振作起来,好好地服侍王爷!”
婉如也点头拉过我们的手,“以前是我不好,最早进府,却还要和妹妹们争风吃醋,是我太小心眼了!还望妹妹们不要介怀!”
“姐姐说哪里话,大家都是姐妹,有什么隔夜仇的,是不是?”银霜也停止了抽泣,话是对婉如说,却紧紧地盯着我。
我心里一紧,明白她的意思,不自然地笑了笑道:“银霜姐姐的话极是,大家都是姐妹,以前的事就不提了,以后咱们好好服侍王爷!”
互相拉着手,一时间姐妹和气,竟似前尘旧事一笑泯然。不过,我相信我们每个人的心里都明白,没有那么简单!
在忐忑不安中,迎回的却是瑞福,他一进门就着急忙地让人准备衣物,紧着来给我报了信:“侧王妃,王爷坚持要守灵七日,奴才回了您就得赶回宫去!您自个儿留神身子,王爷过几日便回来。”
“嗯。”我点了点头,虽然有些担心,但是我知道现在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不如让他自己冷静一下,更何况,打理好这一大家子,大概才是对他最大的帮助。
想了想,我赶紧叫住已经要出门的瑞福道:“跟王爷回个话,就说府里的一切让他放心,自己也要保重身子,德妃娘娘也不想见他太伤心的。”
“奴才明白了。”瑞福瞧了我一眼,“侧王妃可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你去吧!”我叹道,这七天,一定要把这王府撑起来。
强撑起精神,我往内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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