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又进抢救室去忙,向昊擎被她哭得百感交集,手忙脚乱,忙找手帕和手帕纸——没有。
他身上穿的还是病人服。
探腰伸手——却发现自己坐在轮椅上,连拉起她的能力都没有。
所幸,他下定决心赖在医院里静养,否则,真的成了瘸子,以后怕是连保护她和孩子们的能力都没有。
走廊上经过的两个的护士,见他不便,忙把莫悠扶起来……
向昊擎不放心地忙提醒,“谢谢你们……她有孕,不要太用力。”
护士们却忍不住失笑看他,他老婆这么大肚子,她们当然知道她有孕呀。
她们小心扶着莫悠坐下,宽慰两句,见向昊擎一副不愿叫她们多碰的样子,悻悻离开。
向昊擎忙道谢,却还是担心她们会把莫悠的手臂抓出淤青来——她们的确是太用力了呀!
莫悠哭得抽抽噎噎,却完全没有注意到老公的无奈。
向昊擎朝着她打开手臂,她就倾身靠在他怀里,继续发泄自己的恐惧与悲恸,不哭出来,她怕自己真的会憋出内伤。
“别难过,他会没事的。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为什么我们没有阻止他喝那杯榨果汁?!”儿子喝果汁那会儿,她居然在和女儿讨论晚饭……想起那一幕,她就恨不能砍自己两刀。
“他喝得太快了呀,向好要和他抢都没阻止得了!所幸就他自己喝,万一向好也喝了,境况才乱哩。”
他轻拍她的脊背,却发现,她这样靠在他怀里的姿势异常别扭。
两人之间搭着三角形,她几乎是半趴着的,哭成泪人儿也不忘护着肚子,却还是愿意靠着他。
再多一个小娃儿出来,不知她要累成什么样子。
现在,她已经把向熙和向好完全融进了骨子里了。
邹誓的死,她始终视为自己的责任,但事实上,真正错的,是他,许恩(楚金)和向绍诩,甚至连邹誓自己,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有时,他希望她能对向熙和向好少几分爱,希望她竭尽所能的,忘记那些血腥的往事,也希望时间能锋利一点,尽快把一切污点抹去,不要在她痛苦时更痛。
然而,时间似乎不是疗伤的高手。
*
经过五个小时的抢救,医生给向熙安排了一张小病床,摆在向昊擎的大床旁边。
父子俩摆在一处,向昊擎侧躺着,担心地看着儿子小床边的屏幕上曲线一下一下均匀的跳跃,不愿眨眼睛。
经历了一番抢救的小家伙,睡得深沉疲累,皱着眉头,似乎还在质疑妈咪送他进抢救室之前的那番话。
莫悠情绪稳定下来,晚餐送过来,虽然没胃口,又怕向昊擎担心,勉强吃了几口,就借口出去透透气,到门口叫了强尼去走廊尽头说话。
至于前来当护工的罪魁祸首——倪凌灵和谢萌萌,得了莫悠的命令帮李阿姨拖走廊的地面,接过拿到拖把不到一分钟,就从楼梯间里溜走,拖把也被丢在了一楼的卫生间里。
*
一早,倪凌灵和谢萌萌睁开眼,发现两人竟是睡在一台车子的座椅上。
她们记得,昨晚玩得很嗨。
在酒吧里,她们碰到了两个英俊魁伟的帅哥,在舞池里欢腾地跳了好一阵舞,然后就……
更奇怪的是,这车门竟然是开着的。
车子两边守着两个西装革履的人,一旁有红蓝的灯光在闪——是警车,显然还没有熄火,是刚刚赶到的。
“凌灵,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谢萌萌睡眼惺忪。
“应该是警察又道酒吧巡查吧!”倪凌灵认出,这里是酒吧的停车场。
警车上,下来两个身穿制服的女人,她们从车头分开,走到车子的左右两边,弯身探入车内强硬拉住了她们的手腕,冰冷的金属扣在了莹白的把手铐铐上,她们这才开始挣扎。
“你们要干什么?”
强尼从驾驶位子上转头,把手机里的录音播放出来。
昨晚请她们喝啤酒,抽烟的两个男人,都是他派的,两人就完全放松下来。
随即,四个人喝得酩酊大醉,两个男人就开始抱怨。
“其实,我早就受够了莫悠那个女人,你们知道的Boss是什么人呐?以前和黎曼妙,Zoe在一起,我们都有机会出去嗨,现在,我们跟着Boss,都像是唐僧一样……”
“是呀,被那个女人管束,别说肉味儿,连腥气儿都嗅不到了。”
谢萌萌好奇地打听,“从前大家不是都骂她绿茶婊吗?”
倪凌灵醉醺醺地慵懒嗤笑,“重点是,她和向绍诩,顾琰都纠缠不清,我就纳闷向昊擎怎么会看上她?”
“是呀,我也不明白。”其中一个男人拥住她的肩,忽然想到什么,口气由衷地说道,“说实话,我真的觉得,还是你和boss在一起,真的是配一脸耶!你姐姐倪凌昕,莫悠,黎曼妙,Zoe她们那些,都称不上女人!”
另一个也由衷地赞赏点头。
“不过,你天天这样纠缠boss也不是办法,这种伎俩,倪凌昕,Zoe都已经修炼到炉火纯青了,”
“我有法子,而且,我的法子,比她们的都高妙百倍。不过,我需要一个人与我里应外合?”
一提到钱,人人都踊跃,于是,两个男人都忙说道,“我可以帮忙,你知道的,我巴不得尽快帮boss摆脱莫悠那个黄脸婆!”
“这样最好了,等你回去病房,把莫悠和那两个小拖油瓶支走,再催向昊擎喝掉我给他的那杯鲜榨果汁,等他喝完五分钟后,你给我打一声手机,我就过去。”
醉醺醺的倪凌灵小姐,完全忘记了,她那杯鲜榨果汁,如果放置四五个小时,是断然不会有人再喝的。
“为什么要给他喝鲜榨果汁?”
“鲜榨果汁里放了‘烈火情人’……”
“就是酒吧里常用的那种‘烈火情人’?”
“是呀,而且,我用的是,药性超强的,会上瘾,而且,保证叫他一辈子忘不掉我!”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然后就是悲催地现在了。
强尼关闭了录音文件,直接把存储的录音文件交给警察。
倪凌灵被带出车子,愤怒地挣扎,又踢又踹。
被女警喊了一句,“袭警,罪加一等!”
她这才消停了。
“我只是下了药,并没有给他造成什么伤害……”
押住她的女警说道,“很不幸,你弄得那杯鲜榨果汁,被向熙喝了。向昊擎和莫悠决定以故意伤人罪和误伤罪起诉你!”
“向熙?龙凤胎?”倪凌灵顿时傻眼。
谢萌萌忙道,“我没有给她帮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主意。她叫我过来,只是说,万一向昊擎中了烈火情人的剧毒,她自己解不了,才叫我过来帮忙。”
此话一出,满场哗然。
警察倒是没有费力去审问,榨汁机,药瓶,购买地址,购买存根,瓶子上的指纹……证据确凿!
*
花园里,薄雾婆娑轻笼,花木扶疏。
晨曦穿透花园的林木,仿佛神秘的圣光,在莫老夫人白色的头发上,染了一层橘辉。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瑜伽服,正跟着长媳魏子兰练瑜伽。
音乐缓慢清幽,从一旁的小音响里飘出来,婆媳两人缓慢地向上伸展手臂,深呼吸,阖目静气……无限优雅。
大门口那边,守卫的保镖,按住耳麦说了两句,
这边,管家李诚犹豫良久,才过去,却不等开口,魏子兰就笑道,“妈,今天老爷子来得比平时早,从度假村里玩了这些天回来,已经三天没见着你,怕是相思病都犯了。”
老夫人莞尔笑了笑,忍不住朝着大门口那边眺望,却见大门外,停了一辆白色的车子。
向老爷子习惯用的那辆车子,是黑色的。
李诚担心地看她一眼,忙俯首道,“老夫人,不是向老爷子,是倪老爷子。”
“倪老爷子?他又来干什么?”莫老夫人不悦地停住动作。
魏子兰也一脸狐疑,“这老头儿还真是奇怪啦,昨天送给我们三株紫灵芝,说是叫倪凌灵跟着昊擎学点经商的本事,我们不是都允许了吗?”
其实,把倪凌灵放在向昊擎身边,莫老夫人已然后悔。
倪家那两个丫头谁不知道?自幼跋扈如斯,对什么好看的,好玩的东西,一旦势在必得,必须要抓在手里才满意。
而倪凌灵和倪凌昕素来不睦。
倪凌昕学医,自诩高人一等,发誓要继承倪家的家产。
倪凌灵则把倪凌昕当成老古董,认为经商才是把家族发扬光大的正途,于是去了牛津大学。
倪家得这么两位优秀的孙女,该是光宗耀祖的,倪老爷子亦是着急给小孙女安排一个正儿八经的职位,结果……倪凌昕为了得到向昊擎,不择手段,嫁入向家,闹得进了警局。倪凌灵更是有趣,一回来,反而奔着医院里的向昊擎去了。
之前是黎曼妙,Zoe,倪凌昕,现在又来一个,刚好,凑成了一桌麻将。
莫老夫人本是对向昊擎这位孙女婿十分满意的,现在这满意度已经骤降为两颗星。
然而,倪老爷子一把年纪,总不能将他挡在门外。
“李诚,叫他进来吧!不过,告诉他,礼品就不必往下拿了,拿了来还是得给他退回去。”
“是!”
魏子兰见着倪家的车子开进大门,只得叫女佣把瑜伽毯收起来。
倪老爷子撑着拐杖,比上次来莫家,脊背佝偻了许多,头上的银发也白得通透铮亮,而且,似稀疏了不少。
中医世家,治秃头也不成问题的,头发不可能少了才对呀!
莫老夫人眯着凤眸,趁着他走到近前的空儿,将他从头到脚细看了个遍。
倪老爷子一停脚步,就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莫老夫人脸色顿时沉下去,“老爷子这是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