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高望远。
周遭山川河岳,尽显阴森。
唯有横江脚下这条道路通向的山坳里,隐隐约约间,有淡淡的香火气味,顺着山风吹来。
回想这段时日以来,被人追击,被人围杀,诸多事情,皆是后知后觉,横江眼中泛起一丝凝重之色。
“我一心求道,心思全在修道一途,竟是忘记了自身的优劣得失。我在修炼一途,天资本不如人,全靠着上下求索,苦心运筹,殚精竭虑谋算,才寻到一缕仙缘,方能踏入仙门。”
“入了仙门之后,心中虽依旧有求索二字,却抛开了原本运筹帷幄的胸怀,虽算不上是舍本逐末,却也有失偏驳。我如今已入仙门,如此二事,依旧要牢记在心。其一为求索,其二为运筹。于我而言,若要修炼有成,二者缺一不可!”
“正所谓事不关己,关己则乱。我梦寐以求,只为步入仙门,如今入得仙门,反倒是失去了先前以世人为棋子,超然物外的胸襟……”
一念至此,横江心中豁然开朗。
这一瞬间,他甚至能感觉到,环绕周身不停运转的天地灵气,都变得条理清晰起来。
“为何我心思开豁之后,连环绕周身的天地灵气,都生出了变化?难道……这就是师门典籍里,记载的顿悟?”
横江脚步一停,闭上了眼睛。
在他脑海里,浮现出以前在师门书籍经文里,看到了的一句话:修道即是修心!
横江看了一眼满天星月,就连他爬山的步伐,似乎也变得轻快了不少。
横江呼吸着寒凉飒爽的山风,口中长吟,如歌如颂,道:“纸上得来终觉浅,须知此事要躬行。”
青丘樱觉得有异,便问道:“大叔,你怎么了?”
横江笑而不语 ,大步前行。
他只觉的以后的修行道途,也如今夜这脚下的山路,百折千回,崎岖难行,却可凭着求索与筹谋,步步攀登。
终有一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山路越是往上,越是崎岖。
随风飘来的香火气味,越来越浓。
横江越发的能感觉出来,这香火气息里,带着几分正大刚阳的气息,有点类似于他以师门驱鬼之法,祭炼阴兵之时,以天地灵气催发香火的气味。
“莫非在这山上,仙门中人,正在祭炼阴兵?”
横江停下脚步,打量着前方山坳。
一条山涧,自山顶洒落瀑布,从山坳里穿过。
昼夜交替,雾气滋生,将山坳罩住。
月色如银纱洒下,照得雾气莹白,如梦如幻。
时不时有料峭山风吹来,将笼罩山坳的雾气,吹得开开合合。
透过夜雾缝隙,可以见到,山坳里桃林盛开,嫣红一片。
林花深处,建着一座殿宇,燃着微弱的灯火,照亮了空荡荡的殿宇。
两个身穿道袍的童子,扶着扫帚,在殿外打扫。
当山风减弱,雾气合拢,遮住殿宇灯火,那桃林里诸多景象,便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青丘樱眨巴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奇道:“大叔,这个地方好奇怪呀!我和娘亲,好几次经过这座山,都没有发现山里有桃林和殿宇呢。”
横江点点头,说道:“此山位于镇魔山附近,尽是尸鬼妖邪,此地竟然建着一座修行殿宇,着实怪异。以常理而言,在此处修行之辈,要么就是将尸鬼妖邪视作草芥蝼蚁的仙门高手,要么本身就是威震封魔岛的盖世凶魔……”
二选一!
若殿宇里是仙门高手也就罢了,若是盖世凶魔,横江必定凶多吉少。
这等一半一半的概率,他怎会拿命去赌?
横江略一凝神,掉头就走。
夜风习习,花香扑鼻,顺风而来。
横江心觉有异,蒙地回头,只见山坳里雾气消散一空,无数粉红花瓣,自林中升起,在殿宇屋顶聚成一团花海。
花海被风一吹,飘向山路,犹如穿行在半空的花瓣大河,奔腾而来,转瞬之间,已经追上了横江。
明月当空,星空万里。
漫天花雨,当头洒下。
“好美啊……”
青丘樱睁大了眼睛,伸手去接花瓣,可花瓣却如同幻影,穿过了她细嫩的手掌,坠落在地,消失不见。她却浑然不顾,这一朵没接住,又去接另外一朵。
横江神色一变,拔腿狂奔。
可是,有些桃花落地之后,却生根发芽,长出一颗树苗,在呼吸间急速长大,生长成了一颗颗大桃树。
顷刻间,横江已被桃林包围。
桃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满了新叶,继而开花,继而结果,继而桃子坠地,摔在地上,啪嗒作响
一个个巴掌大小的小人,从桃子里钻了出来,冲向横江。
这突然生长的桃林,不知几百几千颗桃树,落地的桃子,不只有几十万几百万,全都变作小人。
“哇哦!”
“哈哈哈!”
“有活物,可以吃的活物,美味的活物。”
他们欢快的蹦跳着,嚎叫着,手中拿着牙签大小的长矛,潮水一样,朝横江冲了过来。
顷刻之间,小人就来到了横江脚边,抡起长矛,刺向横江的脚掌。
他穿着的靴子,是宣明道场分发给内门弟子的鹿皮靴,也算是仙门之物,寻常刀斧都难以割开,却被小人用长矛一捅就破。
刺骨疼痛,让横江皱起了眉头。
突逢此变,哪怕横江智略超群,此刻也唯有拔腿狂奔。
他只能一边背着青丘樱,朝远方奔跑;一边拿出金钢法剑,施展出九耀诀里真火法剑之术,朝着周围辟出一道道火焰。
可惜,火剑虽能斩杀小人,无奈小人数量实在太多,仿佛无穷无尽,一下子就攀爬到了横江小腿上。
横江只得把那些从东观弟子手中得来的符箓,一股脑儿施展了出来,勉强阻挡小人,却无多大效果。
横江又放出阴兵,可就连阴兵也被小人活生生的吃掉了。
他又丢出雷珠,随着轰隆一声响,炸死了一大片小人,却有更多的小人冲了过来。
小人爬树一样爬到横江身上,抡矛就刺,却刺不破凤凰羽衣,于是小人就钻进了凤凰羽衣之内,用长矛去刺横江的腿。
横江只觉得痛彻骨髓,刚刚奔出几十步,腿脚上已经插满了长矛。
密密麻麻的小人趴在长矛刺出的伤口旁边,大口大口的吸允横江的鲜血,撕咬着横江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