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江居住的水榭楼台,本是随意挑选,却正好选在了湖泊东面。
至于东之一字,本就有主人的意味。
所谓东家,东道主,指的就是此地主人之意。
此地水榭阁楼院落,傍水而建,坐落在湖心岛屿沿岸,楼院与楼院之间,尽是园林。
数里平湖,涟漪不绝,微波荡漾,风景独好。
这一日,相隔悬空山正式出现于青砀峰,悬挂九彩虹桥那一日,已有二十余天。这些天从中土帝国各方道场,赶赴青砀峰的仙门修士,也只有数人而已。
徐夜月原本设想着,要让悬空山的九彩虹桥,一直存留到次年三月。如此一来,就能给中土帝国仙门众人,预留足够的时间,让各方道场里想要来此探访斗魔洞府之人,能及时赶赴此地,如今不过二十来天,就已经多了数人,这已让徐夜月心满意足。
徐夜月知道, 只要虹桥依旧悬挂在空中,接下来的日子里,赶赴斗魔洞府的仙门中人,只会越来越多,等到明年三月截止之时,进入斗魔洞府里的仙门中人,也许会超过千人。甚至连中土帝国之外,其他国度里的仙门中人,也会来蜂拥而至,也许人数会达到数千,甚至上万!
“我就不信,来此的上万仙门中人里,就无人比得上你横江!”
徐夜月站在阁楼当中,临窗而立,窗外就是波浪潋滟的大湖,隐隐有荷花馨香与荷叶馨香,顺风而来,沁入鼻间,让人心旷神怡。
此刻,分作两路的各派仙门中人,其中那一批,已是来到了徐夜月所在的这座阁楼前方。
小银针穿着红肚兜,挺着胖乎乎的大肚子,站在门中。
他光着脚丫子,立在门槛正中央。
作为一个小娃娃,小银针身高不足二尺,自然是挡不住宽数尺高数丈的阁楼大门,仙门中人只需随意一步,就能从他头顶上越过,直达阁楼当中,却无人这么做。
门外之人见了小银针,已在窃窃私语。那些曾经见过徐夜月用鱼钩钓出小银针的仙门修士,已是朝身边之人,透露出的小银针的来历。
“小娃娃也许是此地主人养的,我们不可怠慢。”
“徐夜月当初用一根钓竿,像钓鱼一样把这小娃娃从悬空山里钓出来,那番举动,极为诡异。也许这小娃娃的心性,也很是诡怪,我等不可轻举妄动,一旦不慎,惹起小娃娃生气,导致此地主人因此而迁怒我们,后果不堪设想。”
“无妨,无妨,先进去拜访此地主人再说。就连手下使唤的侍女,都尽是神魂境界,此地主人一身修为,必定是深不可测,诸位万万不可轻举妄动。”
众人议论一番,抬步向前。
不过,却有一些后辈仙门修士,心性未定,喜欢到处观察,东瞧瞧西看看,还有几人飞到了湖面上,回头一看,却见阁楼的第二层,有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正站在阑干之内,凭栏而望。
“那不是洪都道场的弟子徐夜月吗?”
“先前悬空山中,幻阵启动的时候,徐夜月和她身边跟随的两个活尸,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事让洪都道场之人焦急万分,那风肆更是在悬空山里,寻找了好些时日。直到此地侍女出现之后,风肆才随着众人来此,却还是留下了陈浮生继续在悬空山搜寻。未曾想到,她竟然早早就来到了此地。”
“莫非,那徐夜月本就是被斗魔洞府之人抓走了,如今被软禁在这阁楼当中?徐夜月也算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青春靓丽,若是此地主人垂涎她的美色,在此金屋藏娇……”
顷刻之间,众人便把徐夜月在楼中的消息,告知给其他人。
洪都道场风驰,就在这人群当中。
其他道场之人对此地主人心存忌惮,不敢妄闯阁楼,他们不愿意从小银针身上跨过去,更不敢直接从楼上窗口飞进阁楼里,便纷纷跑到小银针面前,拱手施礼,说些想要拜访此地主人一类的话语,小银针却从红肚兜里掏出一个萝卜,一小口一小口啃着,只顾着吃东西,压根不搭理这些仙门中人。
可是,风肆却顾不得那么多。
“师侄!风师叔来救你了!”
风肆大吼一声,冷然看了小银针一眼,突然间足下生风,腾空而起,直达这水榭楼台的二楼。蓦然间环视四周,风肆却发现这阁楼第二层里,除了徐夜月与几个神魂境侍女之外,再无其他人。
见此景象,风肆心中越发的愤怒,暗想道:“难道此地主人喜新厌旧,把师侄玩弄了之后,便将她丢弃在此,不管不顾?”
“弟子拜见师叔!”
徐夜月嘴角勾起一道弧线,脸上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朝风肆盈盈下拜,又吩咐侍女,道:“我师叔来此,尔等还不速速奉茶?”
“遵令!”
一个侍女躬身行礼,自衣袖中拿出早已准备的待客茶具。
这一幕,让风肆有些不明所以,眼神里怒意未消,却又带着几分茫然,想道:“莫非我这徐师侄,已经和此地主人,勾搭上了?若非如此,她又怎能对这些侍女呼来喝去?此地侍女,尽是神魂高手,徐师侄只是一个后辈仙门修士,如何能对神魂之辈指手画脚?”
徐夜月却不以为意,她微微一笑,走至茶几旁边,示意风肆坐在她对面,又道:“风师叔有所不知,这斗魔洞府,本就是我徐家的家业。我来到这里之后,这斗魔洞府里的侍女,认出了我的来历,就把我奉为主人。”
“此话当真?”
风肆眼神一抖,凝视着徐夜月。
徐夜月面带微笑,道:“此地主人,叫做徐无忌,乃是万年之前,九崇山一脉的高手。此人在阵法一途的造诣,哪怕是紫霄仙宫之人,也未必比得上他。至于我,师叔你知道的,我本就姓徐,而且对于阵法一途的天赋,我自问在中土帝国数万里山河,上万仙门中人里,无人比得上我……”
风肆听闻此言,沉默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相信了徐夜月的说法。不过,风肆心中,依旧留有疑问,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之后,便问道:“不知此地主人,现在在何处?”
徐夜月眼神里带着一丝悲切,喟然长叹,道:“此地主人昨日夜间,引来雷火烧身,将肉身烧成了灰灰,却把一身修为凝聚成精气,传达至我身上,让我一夜之间,从刚入仙门修士的层次,直达神魂境第一重。只是他却因为肉身魂魄灰飞烟灭,已是身死。”
“竟然如此,师侄请节哀。”
风肆点了点头,正要再说,却突然间听到,不远处横江所在的水榭楼台之处,传来一声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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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江!你死期到矣!”
古木风站在阁楼门外,指着楼中,怒吼之声犹如山石炸裂,震耳欲聋。
这蝠池道场开山祖师,纯阳仙人古木风,今时今日,携带着满心杀意,出现在横江面前!
纯阳仙人暴怒之时,周身气息,宛若狂风一样席卷着,吹刮着,让横江所在的这座阁楼周围的湖水,掀起了一重一重浪涛,拍打在卵石堆积的湖岸,哗啦啦作响。
风肆乃神魂高手,即便相隔百丈,也能将古木风脸上怒意,看得清清楚楚。
“不好!”
风肆神色大变,惊呼一声,他心中虽对横江为什么会住在对面阁楼之事,十分惊诧,却选择在第一时间朝窗外飞去,意图救横江一救。
“师叔且慢!”
徐夜月手指微动,捏出一道法诀,立时就有一道波纹,出现在茶几旁边,化作一个光圈,将已然腾空飞起的风肆,禁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师侄你这是何意?”
风肆满脸焦急,道:“我洪都道场和宣明道场,历来同气连枝,你为何要阻我……”
他话未说完,却见徐夜月站起身来,手中捏出一道操控阵法的手诀,再转身面向横江那座阁楼,淡然说了一句:“何方鼠辈,竟敢在我斗魔洞府放肆!”
这话语声音不大。
至少风肆听起来,徐夜月的这句话全无半分威慑力。
可就在徐夜月说完之后,这斗魔洞府湖上天空,突然间被乌云罩住。
雷霆电光,连天而起。
霍然间,一道沉闷如雷,威势万千的话语之声,响彻天宇。
“何方鼠辈,竟敢在我斗魔洞府放肆!”
此话犹如平地惊雷,震得那正在横江所在阁楼之外的古木风嘴角一抽,神色勃然大变。
古木风遥遥打量周遭景象,却见不到此地主人的踪迹,他皱眉细想片刻,便抬起头来,看向天空乌云,朝着先前那如雷之声响起之处,拱手问道:“鄙人古木风有礼了,不知阁下可否出来一见?”
“哼!”
徐夜月轻哼一声,道:“区区后辈修士,有何资格面见本君?尔等来到本君修行之地,此地自然有一份机缘留给尔等,若再聒噪,定斩不饶!”
继而,乌云深处,那道声音将徐夜月的话语,重复了一遍。
古木风心中已有畏惧之意,只是咬咬牙动了动嘴皮子,却终究不敢再多说什么,心中只想道:“此地主人,自称为‘本君’。他若没有故弄玄虚,他一身修为,理当已是道君层次。我修仙数千年,如今只是纯阳仙人,他若真对我动了杀心,我必死无葬身之地,今日只能暂且绕过横江,留他多活一些时日……”
那位于徐夜月身边的风肆,则比古木风更加震撼,他忽然间觉得,才二十余日不见,这个在阵法一途天赋卓绝的师侄徐夜月,已是变化良多,让他觉得颇为陌生。
风肆心中很是疑惑,正要多问,却听到远处阁楼外古木风有在大放厥词。
古木风指着那阁楼,冷声说道:“既然此地主人出面,我古木风也不能做一个和东道主为敌的恶客。今日暂且饶你一命,留待日后再杀!”
言罢,古木风衣袖一甩,转身而去。
风肆见他走了,心中稍安。
可就在此刻,对面那阁楼当中,却传来了横江的声音:“你口口声声,说我死期到了,一心想要杀我。我若忍气吞声,岂非让四方修士,笑我横江胆小如鼠,岂非让我师门颜面无存?于是,如今你想绕我一回,可我横江,却饶不得你,于情于理,我都要把你古木风的性命取走,才算礼尚往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