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沐反复地唱着《小龙人之歌》,唱了不知道多少遍,刘芳程终于睡着了。
邵峰林倚在门口,双手拽在裤兜,看着她,不语,听得很投入。
她突然停下来,邵峰林不解,“为什么停下来?”脸上是意犹未尽的表情。
她给刘芳程盖好被子,轻轻地下床,关了灯,走到门口,把他推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关上门。才看向他,“你真以为我是卡式录音带,可以一直反复倒带唱下去?”
邵峰林被她噎住了,半晌才告诉她,他已经煮好了速冻饺子,让她下楼去吃,他在这里守着。
乔沐往楼下探了探头,偌大的别墅,虽然开了灯,却仍然暗影重重,她立着没动,“算了,现在不饿了。”说完,在外间的沙发上坐下来。
邵峰林跟在她身后,坐在她对面,他知道她是害怕,想了想,又起来,“既然你不吃,你守着她,我回去了。”
乔沐果然“蹭”地起来,抓住他的衣角,“不行,明天等她情况稳定了再走。”
“那你唱歌给我听。”邵峰林开始提要求,面上仍是清淡的表情,心里却暗喜,她竟然忘了,没有她开车,他怎么走?
她憋了憋嘴,“唱就唱,只唱一遍。”
“十遍。”
“一遍!”
“那我走了。”邵峰林作势又要走,又被乔沐拉住。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十遍就十遍吧,过份。”说完,清了清嗓子,准备唱歌。
“等等。”邵峰林止住了她,拉着她的手下楼,“先吃饺子,吃完再唱。”
乔沐其实真的有些饿了,现在有他壮胆,她当然很乐意,安心地跟着他一起下楼。
楼梯很宽,两个人是并排走着的,乔沐这才意识到,他一直拉着她的手,她突然清晰地感觉到他手心的灼热,匆匆把手抽出来,快速跑下楼去了。
邵峰林脚步顿了一下,不疾不徐地跟着走下来。
乔沐洗了手,坐到餐桌旁,他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放在她面前。
这么短时间,煮了饺子,还炒了两个菜,普普通通的饺子,被他煮得这么有味道。乔沐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对面的人却只是看着她吃,看得她毛骨悚然,“你干嘛不吃,怕我下毒啊?”
“这种垃圾食品,入不了我的胃。”
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准确来说,不是一个星球的人。
乔沐懒得跟他理论,随口问起刘芳程的一些情况。
虽然认识她两年多,乔沐对她了解得其实不多。
原来他们俩都是真正的厉夫人抚养大的,可他们却都不是厉夫人亲生。尤其刘芳程,是厉夫人从孤儿院收养的女儿。因为厉夫人一直没有生育,到了四十岁,那时候厉先生已经五十,两人却膝下仍然凋零,所以才收养了她。
后来,厉先生娶了蒋青芸,终于给他生下厉瑞程。
邵峰林没有提及他的亲生母亲,乔沐也没问,她大概能够理解刘芳程为什么会做出这种傻事了。
三十岁的生日,没有一个人记得,有家人,等于没有家人,她又一直说她没有朋友,也没有爱人。
乔沐不知道她们是同一天生日,就这么把她带回家,她们家虽然是普通人家,但至少有家庭的温暖。
“这么说,是我把她刺激到了,如果我不把她带回家,也许她就不会突然这么绝望。”想到这一点,乔沐觉得后怕。如果刘芳程真的就这样死了,估计她一辈子都不会安宁。
“你也太高估你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了。她为什么不看作是对她的关心?”
“你还好意思说,你是她弟弟,你关心她了吗?她过生日,你有没有一点表示?”
“有。她每年过生日,我都会给她送蓝色的玫瑰花。”邵峰林理直气壮,努了努嘴,示意她看玄关上的那束蓝色妖姬,果然还很鲜艳。
乔沐说不出话来了,这些在常人眼中的关心,对今天的刘芳程来说,都成了刺激。
“我不知道她有抑郁症,现在知道了,我会给她请心理医生,你不用担心。”邵峰林很笃定的语气,让她心安了不少。
两人一同收拾完,上了二楼。
乔沐去看了一眼刘芳程,她睡得很安稳,手上的刀口已经包扎好,没有再流血的迹象。
从她的卧室出来,邵峰林让她去隔壁房间睡,他在这里看着。
乔沐直接在沙发上躺了下来,“我就在这里睡。”拿出茶几底下的一床毛毯,打开,盖在身上。转过身,面朝着沙发靠背,闭上眼睛。
感觉到背后有人,她有些浑身不自在。
邵峰林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她的玲珑背影,像起伏的山脉,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半躺下来。
感觉她睡着以后,他才喃喃自语,“记得你欠我十遍歌声。”
乔沐模模糊糊中,听到他在说什么,却分辨不清,折腾了一晚,她实在很困,终于睡了过去。
清晨,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仿佛在极力驱散房间里浓浓的血腥味。
刘芳程感觉很刺眼,抬手遮住眼睛,感觉到手臂一阵刺痛,并且还绑着白色纱布。她竟然没死!
昨天的事情,一幕幕,像闪电一样在她脑海里过了一遍。
三十岁的生日,安静得一如七岁以后的任何一个生日。但她心里却莫名觉得恐慌,她忽然想不起来,这三十年,有什么值得她回忆的事情。她努力去回想,发现什么也没有。
冷漠的亲情,虚伪的人际关系,混乱的私生活……这一切都让她绝望。
她更不知道以后的人生,她应该怎么度过,如果只是重复一遍过去的三十年,她觉得她现在去死,跟她再过三十年去死,没什么分别。
当她想到死这个字眼的时候,她竟然觉得浑身轻松,像卸下了一个重担。她再也不用像从前那样,带着厚厚的面具生活。
她想在死之前,去做点什么。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竟然是乔沐,想到她,她心里一阵温暖,甚至有种流泪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