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子盖乃是庐江人士,当年杨广尚为晋王,坐镇江南之时,樊子盖曾在杨广手下任职。杨广欣赏他的才干,便将其收为心腹。
去年底,杨广下令升任樊子盖为民部尚书,如今又将留守东都的重任相托付,对其信任可见一斑。
然而,樊子盖虽有天子信任,在百官之中却不怎么受待见。其时不像明清后世,朝中官员以江南人士居多。
此时大隋朝中,官员中北地人士占了绝大数,其中关陇贵族更是占了十之五六。
所以,樊子盖虽获此重任,百官却不怎么买他的账。
达奚善意跟樊子盖两人私交颇好,樊子盖也知晓达奚善意乃是文臣,从未有过领兵的经验。但在樊子盖看来杨玄感所部不过是乌合之众,凭借号称精锐中的精锐的御林军,来对付杨积善的部队,真是杀鸡用牛刀了。
再者,樊子盖也有意送老友一桩功劳,好使其更上一步,日后成为自己在朝中的助力。
然而,令他没想到的是,五千大军出城不到一日,便传回了全军覆没的消息,樊子盖被震撼的险些晕阙过去。
第二日,越王杨侗紧急召集尚在东都的文武大臣,一起商讨退敌之策。
只见樊子盖率先站了出来,满面怒气道:“裴弘,我且问你,五千大军尽皆覆没,为何独独留了你的性命?莫非是你与那杨玄感有甚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不成?”
裴弘吃了败仗,正躲在人群中暗自担忧,听到樊子盖这话,裴弘不由大怒。
“樊尚书,你这话是何道理?昨日之败,乃是那达奚善意擅作主张所致,怎能归咎于下官头上?下官与杨玄感,平日里几乎从未往来,樊尚书未免有些血口喷人了!昨日详细经过,下官已奏明了殿下。”
说着,裴弘便对杨侗行礼道:“臣一片清白,还望殿下明鉴!”
杨侗对樊子盖点了点头,樊子盖也心知肚明自己用人不当,只见他沉吟了下,又说道:“你是否清白,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说清的。我请殿下再给你三千人马,你可敢跟那杨积善决一死战?”
裴弘闻言大惊,怒道:“樊子盖,我与你何仇何怨,为何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住口!”樊子盖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说道:“陛下命我留守东都,辅佐越王千岁。前日,越王殿下又许我临机专断之权。你如此怯战,真当本官不敢斩你么?”
裴弘蓦然抬头,“樊子盖,你莫要扯虎皮做大旗,我乃四品大臣,纵然有罪,也需得经三司会审,圣上御笔勾批才能判刑,你有甚么资格定我之罪?”
这时国子监祭酒杨汪走了出来,说道:“樊尚书,裴司马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昨日之败,若是真追究起来,您也难逃干系啊!”
樊子盖恼羞成怒,高声道:“果然,你们跟那杨玄感不清不楚,想必是等杨玄感大军前来之时,尔等便要献出东都,做个从龙之臣吧?”
“殿下,臣冤枉!”裴弘、杨汪连忙跪下,对杨侗高呼道。
只是杨侗那日已跟樊子盖有了商讨,自然不会为之动摇,当下便开口道:“樊尚书之令,便是孤之命令。”
“来人,将此二人推出去,斩了!”樊子盖冷喝一声。
见到殿前侍卫走了进来,杨汪吓软了腿,噗通一声跪下,道:“殿下、樊尚书,下官有罪,恳请从轻发落。”
樊子盖扭头望了杨侗一眼,见杨侗轻点了下头,便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先打入大牢,等陛下回转,再做处理!”
然而裴弘却很是硬气,只见他呸了一口唾沫,骂道:“狗贼,你趁机铲除异己,来日定不得好死!”
樊子盖被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连忙道:“速速拖出去!”
接着,他扫视了一眼殿中臣子,问道:“还有谁想求情?”
众人皆道不敢。
樊子盖说道:“如今贼人即将兵临城下,东都危在旦夕,正是需要诸位同僚同舟共济团结一心之时,若有哪个再敢消极避战,裴弘就是他的下场!”
看到众人称是,樊子盖这才满意点了点头,然而他却没有注意到,百官看他的眼光中更多了几丝冷意。
散朝后,樊子盖紧忙跟杨侑去商议对策。
宫门外,几位大臣似不经意间凑到了一处。
只听其中一人说道:“于侍郎,前几日我新淘得一方古砚,您是此道行家,还请来我府上替我鉴赏一二。”
边上几个人一同道:“陈御史之收藏,我等都有兴趣,不知可否过府一观?”
陈御史笑道:“欢迎至极!”
几人相识一笑,彼此心照不宣。
第二日,城中奔出了数拨快马,这些人都是豪门子弟,守城官兵自然不敢阻拦。
这些人一出了城,便急急向着杨玄感大营方向驰了过去。
杨玄感听到消息,亲自出营五里迎接。得知这些人竟然是前来投奔,杨玄感被幸福的大锤砸的眼花耳鸣。
杨玄感实在没想到,事情竟然能顺利如此!
要知道,前来投奔之人中,有观王杨雄之子杨恭道、韩擒虎之子韩世咢、虞世基之子虞柔、来护儿之子来渊、裴蕴之子裴爽等人。
而他们的父亲,俱都是朝中重臣!
杨玄感放佛看到了自己攻入东都,坐上了金銮殿,而昔日那高高在上的杨广,却匍匐在自己脚下,祈求饶命。
杨玄感意气风发,对来投之人俱都委任了各种官职。
杨玄感清楚,自己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却谈不上战力可言,凭这些人硬攻东都,胜算太小。
是故,他改变了之前的决定,不是直取东都。而是将手下人马再次分兵,前去攻打荥阳及虎牢关等地。
杨玄感打的主意不错,他想先占据各处通往洛阳的要道,将东都彻底变成一座孤城,届时自己再亲率大军兵临城下。
到那时,恐怕不用自己动手,东都大门就会有人帮自己打开,大隋腹心便能唾手而得。
只是,事情真会如他所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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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都,越王府。
“樊尚书,你口口声声说杨玄感不堪一击,可以一举而克,如今却是损兵折将,你该如何向孤交代?”
樊子盖跪地道:“是臣轻敌了,请殿下责罚。”
“责罚?”杨侗冷声道:“孤责罚你有甚么用!孤要的是破敌之策!”
樊子盖刚要开口,却见一宫人走了进来。
杨侗不悦,冷声道:“何事?”
“禀报殿下,今日上午,杨恭道、裴爽、来渊等二十多人奔出城中,据说是……”
“据说甚么?”樊子盖追问道。
“据说是前去投奔逆贼杨玄感了!”
“甚么?”樊子盖大惊。
“啪!”的一声,只见杨侗手一松,杯子摔落在地上......